雪粒打在老茶铺的木门上,发出“簌簌”的轻响,像归鸾当年坐在门廊下绣东西时,绣针穿过布面的声音。阿鸾攥着影主的手,指腹能摸到她掌心未干的淡金色血痕——影主的气息还不稳,黑袍下的双生梅印记偶尔会泛出黑纹,却始终用另一只手护着念风的肩,像在护着易碎的瓷娃娃。
念风的银锁垂在腕间,之前裂开的梅花纹竟慢慢愈合了些,淡金色的光裹着锁身,在雪地上拖出细弱的光痕。“阿鸾姐姐,茶铺的味道好香。”女孩的声音还有点发颤,却指着前方,“你看,门轴上的布还在!”
阿鸾抬头,老茶铺的门轴上果然挂着块靛青布,布角绣着朵金线梅花,针脚细密,是归鸾最擅长的“绕枝绣”——二十年前,她总坐在门廊下,一边绣这块布,一边等秦风从梅岭回来修铃。风裹着茶香味从门缝里钻出来,混着雪的湿意,让阿鸾的眼眶突然发热——那是阿婆煮的老梅茶味,灶台上的粗陶壶总温着,等她放学回来就能喝到。
“进去再说。”影主的声音带着点虚弱,却依旧坚定。她推开门,木门“吱呀”一声响,和记忆里的调子分毫不差。茶铺里的光线很暗,只有雪光从窗棂漏进来,照亮了灶台上的粗陶壶,壶身上还留着归鸾绣的布套,布套上的梅花已褪成淡粉,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鲜活。
念风先跑进去,银锁的光扫过桌面,突然“叮”地响了声——桌上放着本泛黄的线装书,封面上绣着“归鸾绣谱”四个字,针脚里还沾着点淡褐色的梅核汁,像刚放下没多久。“阿鸾姐姐,找到绣谱了!”
阿鸾刚要走过去,掌心的梅核手链突然发烫,淡金色的光顺着指尖往上爬。她抬头,看见绣谱封面上的“鸾”字,竟和自己锁骨处双生梅的印记慢慢对齐,像在呼应什么。可还没等她碰到绣谱,茶铺的门突然“砰”地被风吹关,窗棂上的雪粒瞬间变成黑色,母蛊的残魂竟顺着雪缝钻了进来,化作道黑烟,缠上了桌角的梅花绣巾——那是归鸾生前最常用来擦绣针的布巾。
“小心!”影主一把将阿鸾和念风往身后拉,双生梅印记的光突然暴涨,淡金色的光浪朝着黑烟扑去。可黑烟却像有了意识,顺着绣巾往上爬,瞬间将绣巾染成黑色,无数细小的藤蔓从布巾里窜出,朝着念风的银锁扑去——残魂显然知道,银锁里藏着能克制它的力量。
阿鸾的茉莉针早已用完,她攥紧青铜铃,铃身的双生梅纹与手链的光缠在一起,“叮——”一声清响,淡青色的光浪劈向藤蔓。藤蔓被劈断的瞬间,却化作更多的小黑虫,朝着影主的方向飞去——影主体内还残留着母蛊的气息,残魂想趁机附在她身上。
“影主!”阿鸾扑过去,将手链贴在影主的黑袍上。淡金色的光顺着黑袍往下流,影主体内的黑纹突然退了退,她闷哼一声,攥住阿鸾的手腕:“我没事...别分心...看绣谱...里面肯定有办法...”
念风蹲在桌旁,双手护着绣谱,银锁的光裹着书册,竟让封面上的“归鸾绣谱”四个字亮了起来。“阿鸾姐姐!绣谱在发光!”她伸手翻开第一页,里面没有字,只有一幅绣出来的梅花图,图上有三朵并蒂梅,一朵冰白,一朵赤红,一朵淡金,花瓣上还绣着细小的铃纹——像秦风的铃纹,又像归鸾的针脚。
“三梅同枝...”阿鸾喃喃道,突然想起铀主临终前的话,“铀主说...双生梅要三个人的血...原来不是她...是这三朵梅...”她的指尖抚过绣图,冰白的梅花突然亮起,和自己的印记重合;赤红的梅花也跟着亮,与影主的印记呼应;可那朵淡金的梅花,却始终暗着,像在等什么。
就在这时,缠在绣巾上的黑烟突然暴涨,化作一只黑色的手,朝着念风手里的绣谱抓去。影主想伸手阻拦,体内的黑纹却突然发作,她踉跄着后退,差点撞在灶台上。阿鸾见状,将青铜铃塞进念风手里,自己则扑过去,用身体挡住绣谱:“念风!吹护铃笛!用‘护铃引梅’的调子!”
念风立刻举起护铃笛,之前青禾吹过的温和调子早已记不清,可她看着绣谱上的铃纹,指尖不自觉地按在笛孔上——笛声慢慢漫开,竟和阿鸾记忆里秦风修铃的“铛铛”声一模一样,混着归鸾绣针穿线的“沙沙”声,茶铺里的绣品突然都亮了起来,门帘上的梅花、桌布上的铃纹、甚至灶台上布套的图案,都泛着淡金色的光,像无数只小灯。
黑烟里的黑手突然顿住,像是被笛声刺痛,它缩回绣巾里,却又从茶铺的梁柱里窜出更多的藤蔓,朝着阿鸾的锁骨缠去——那里,双生梅的光最亮,是残魂最想得到的力量。阿鸾的手腕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双生梅印记的光竟暗了暗,她想起潭底母蛊吸她力量的场景,下意识地往身后退,却撞在了念风身上。
“阿鸾姐姐!”念风的银锁突然飞起来,贴在阿鸾的锁骨处,淡金色的光裹住双生梅印记,让它重新亮了起来。银锁裂开的梅花纹里,竟又飞出一枚极小的梅核,梅核落在绣谱的淡金梅花上,“叮”地一声,那朵淡金的梅花瞬间亮了——三朵梅花的光交织在一起,顺着绣谱往上爬,竟在半空中形成了一道光网,将黑烟困在了里面。
“是念风!”影主的眼睛亮了起来,体内的黑纹也退了些,“你是第三朵梅!你的银锁里藏着归鸾的梅核!”
念风愣住了,她摸了摸腕间的银锁,锁背上的梅花纹已完全愈合,泛着淡金的光:“我...我是第三朵梅?可阿婆说...这银锁是她捡到的...”
阿鸾突然想起阿婆临终前的话——“银锁是归鸾留给你的,要护好它”。原来,念风是归鸾和秦风的孩子?难怪她的银锁能和青铜铃、护铃笛共鸣,难怪她的血能激活淡金梅花。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茶铺的地面突然传来“咔嚓”的声响,灶台下的地砖慢慢裂开,淡青色的光从裂缝里往上冒,竟和青铜铃的光一模一样。
“下面有东西!”阿鸾蹲下来,用手链的光扫过裂缝,里面竟藏着个暗格,暗格里放着一支青铜铃——和她手里的那支一模一样,铃身刻着双生梅纹,铃舌也是枚梅核,只是铃身内侧刻着行字,是归鸾的字迹:“秦风,铃响时,三梅同枝,母蛊可除。”
可还没等她打开暗格,困在光网里的黑烟突然剧烈挣扎起来,藤蔓从光网的缝隙里窜出,缠住了念风的银锁——残魂竟想通过银锁,吸走念风体内的梅核力量。念风疼得叫出声,银锁的光开始变暗,绣谱上的三朵梅花也跟着暗了下去。
“放开她!”影主突然冲过去,双生梅印记的光裹着拳头,砸在藤蔓上。藤蔓被砸断的瞬间,黑烟却趁机冲破光网,化作一道黑影,朝着暗格里的青铜铃扑去——它显然知道,那支铃是能彻底消灭它的关键。
阿鸾立刻将手里的青铜铃扔给影主,自己则伸手去抓暗格里的铃。可黑影比她更快,尖细的爪子已经碰到了铃身,淡青色的光与黑烟相撞,发出“滋啦”的声响。就在这时,茶铺的门突然被推开,一道熟悉的靛蓝身影站在门口,袍角绣着金线梅花,眼角的银铃痣竟泛着淡金的光——是青禾?可青禾不是已经化作黑烟了吗?
“别碰那支铃!”青禾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却很坚定,他手里拿着块银锁碎片,正是之前落在雪地里的那块,“残魂在骗你们...那支铃不是用来除蛊的...是用来唤醒母蛊的!”
阿鸾的手顿在半空,看着青禾眼角的银铃痣——那里面没有黑纹,只有淡金的光,像被什么东西净化过。影主也愣住了,手里的青铜铃突然发烫,铃身的双生梅纹竟和青禾手里的银锁碎片产生了共鸣。
黑烟见有人来,突然放弃暗格里的铃,朝着青禾扑去。青禾却不躲,将银锁碎片往空中一抛,碎片与阿鸾手里的手链贴在一起,淡金色的光瞬间笼罩了整个茶铺:“铀主早就料到残魂会来...她让我用自己的魂养着碎片...就是为了今天...”
碎片与手链相撞的瞬间,青禾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他朝着阿鸾和影主笑了笑,像之前在废窑里那样清秀:“绣谱的最后一页...有解蛊的方法...你们要...保护好念风...”
话音未落,青禾的身体化作无数淡金色的光点,融入了光网,将黑烟困得更紧。阿鸾翻开绣谱的最后一页,里面绣着一行字,是铀主的字迹:“三梅同枝时,将双生梅的血与梅核之心,滴在秦风的护铃上,可除残魂。”
可梅核之心在哪里?阿鸾看向念风的银锁,锁背上的梅花纹正泛着淡金的光,像在暗示什么。而暗格里的青铜铃,铃身内侧的字迹突然变亮,“秦风”两个字竟慢慢变成了“归鸾”,像在诉说着什么未说出口的秘密。
就在这时,困在光网里的黑烟突然发出凄厉的嘶吼,身体开始膨胀,茶铺的梁柱开始摇晃,雪粒从屋顶的破洞往下掉。影主攥紧手里的青铜铃,对阿鸾说:“梅核之心肯定在银锁里...快!我们没时间了!”
阿鸾刚要伸手去碰念风的银锁,却听见茶铺外传来一阵熟悉的铃响——和阿婆摇的银铃一模一样,只是调子更急,像在催促,又像在警告。她往门外望去,雪地里站着个穿灰袍的人,手里拿着支银铃,脸上蒙着布,只露出双眼睛——那眼睛里,竟泛着和母蛊残魂一样的黑纹。
(第七卷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