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里涌出的手突然绷直,锁链如蛛网般罩向老梅树。秦风将锦盒塞进阿鸾怀里,龙血刀划出的弧光在半空炸开,白梅纹溅成无数光点,撞上锁链便燃起金焰。他这才看清那些手的主人——黑袍下露出的不是血肉,是缠着梅枝的枯骨,指节上还套着归鸾殿侍卫的银环。
“是当年守殿卫的尸身!”沈砚的断剑刺穿一具黑袍人的咽喉,剑刃带出的血珠落在雪地上,竟化作黑色的梅瓣,“影阁用影蛊控了他们的残躯!”
秦风的龙血刀突然顿在半空。最前面那具枯骨的银环上,刻着个模糊的“赵”字——是赵珩的亲卫!他想起赵珩影子心口的半截梅枝,突然明白那些守殿卫不是在叩首,是在托举什么东西,而那东西此刻正藏在黑洞深处。
“秦大哥快看他们的黑袍!”阿鸾抱着小宇往后退,酥酪碗在怀里发烫,“后面有字!”
火光扫过之处,黑袍背面的倒转梅纹突然舒展,露出底下用金线绣的星图——与冰窟顶端的星图分毫不差,只是每颗亮星的位置,都钉着枚生锈的梅针。沈砚突然想起父亲手札里的话:“影阁总坛以活人骨为桩,钉死归鸾殿的地脉龙气,梅针淬的是饕餮涎。”
“难怪这株梅树三百年不枯!”秦风的刀背磕向最近的锁链,链节上的倒转梅纹被震碎,露出里面嵌着的半截指骨——指骨上还沾着点金粉,与归鸾画梅用的颜料一模一样,“它在吸地脉里的龙气!”
他话音未落,沈砚的左肩突然爆出红光。骨缝里的梅根顺着手臂爬上断剑,剑身在黑暗中亮起流动的梅枝纹,刺向枯骨时,那些缠着尸身的梅枝竟自动松开,露出里面蜷缩的虚影——是守殿卫们未散的魂魄,正朝着归鸾殿的方向流泪。
“他们还在等归鸾殿回来!”沈砚的声音发颤,断剑突然脱手,在半空画出个圆,将所有魂魄护在中央,“秦大哥,用龙血刀砍梅针!地脉龙气一松,这些魂魄就能超生!”
龙血刀的火焰突然变成青蓝色。秦风踩着枯骨的肩膀跃起,刀身掠过黑袍背面的星图,梅针被斩断的瞬间,黑洞里传出沉闷的碎裂声,像是有什么巨大的石桩在崩塌。他低头时,看见自己心口的骨缝里钻出更多梅根,根须上的金色血珠滴在老梅树的树干上,竟让绿芽瞬间抽出半尺长。
“是归鸾的血咒在呼应!”阿鸾突然指着小宇后颈的梅花印记,那里正渗出淡金色的光,与树干上的绿芽产生共鸣,“小宇的印记在发烫!”
小宇突然伸出小手,指向黑洞深处。他后颈的印记突然浮起,化作片半透明的梅瓣,飘向裂缝时,那些扑来的枯骨竟纷纷避让,像是在敬畏什么。秦风这才发现,梅瓣的纹路里藏着个极小的“鸾”字,与归鸾教他写的第一个字笔迹完全相同。
“是归鸾姑姑的本命瓣!”沈砚接住飘落的梅瓣,指尖触到瓣尖的暖意,突然想起手札里夹着的那片干花——当年归鸾亲手摘给他爹的,纹路与这片分毫不差,“这是能通地脉的钥匙!”
他将梅瓣按在老梅树的树干上,裂缝突然发出嗡鸣,黑洞里的锁链纷纷绷断,枯骨失去牵引,倒在雪地里化作齑粉。秦风趁机冲进黑洞,龙血刀的光刃照亮两侧的石壁——上面刻满了归鸾殿的壁画,最后一幅画着归鸾将半截梅枝插进一口井里,井边跪着个穿黑袍的少女,正是年轻时的梅娘。
“这口井就是养蛊的源头!”沈砚的断剑突然指向黑洞尽头,那里果然立着口青铜井,井栏上缠满了锁链,锁链末端连着块巨大的黑石,石上刻着倒转的太极印,“是影阁用黑石压住了井里的龙气!”
青铜井里突然喷出黑雾,黑雾中浮出张巨大的脸——是饕餮的残魂,眼眶里燃烧着绿火,正死死盯着小宇后颈的梅花印记。阿鸾将锦盒举过头顶,盒里的白梅玉佩突然飞出,在黑雾中拼成完整的五瓣梅,梅心处亮起与镇龙鼎相同的太极印。
“双生护鸾,合则生太极!”归鸾的声音突然在黑洞里回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清晰,“秦风,沈砚,用你们的血祭印!”
秦风与沈砚同时划破掌心,金色与赤色的血珠落在太极印上。黑石突然裂开,里面露出截惨白的梅根,根须上缠着无数细小的锁链,每根锁链都拴着个透明的魂魄——是归鸾殿当年没能逃出的孩子!
“是影阁用孩子的魂魄养根!”沈砚的断剑刺入石缝,那些魂魄突然朝着他伸出手,小小的手掌上都带着梅花形的胎记,“我爹手札里记过,归鸾殿的孩子生下来就有这印记!”
龙血刀突然插进青铜井栏,刀身的白梅纹顺着锁链蔓延,缠住惨白梅根的瞬间,井里传出婴儿的啼哭。秦风俯身看向井口,水面倒映出的不是他的脸,是个穿红袄的小女孩,正举着枝梅花往井里扔,辫梢系着的银铃与小宇金链上的铃铛声一模一样。
“是归鸾小时候!”阿鸾突然捂住嘴,酥酪碗从怀里滑落,掉进井里的瞬间,水面突然炸开金色的光,无数记忆碎片从光里涌出:归鸾在井边教孩子们认字,石板上写满了“守”字;秦苍用玄甲挡在井前,后背插着七支梅针;沈砚的父亲抱着个襁褓,从密道钻进井里,襁褓上绣着半朵白梅……
“井里是归鸾殿的育婴堂!”秦风突然明白,那些惨白的梅根不是影阁种的,是归鸾当年为了保护孩子,将本命梅枝插进井里化成的屏障,“影阁只是扭曲了它!”
黑雾中的饕餮残魂突然咆哮着扑来。小宇后颈的梅花印记爆发出强光,那些被锁链拴着的孩子魂魄突然挣脱,化作点点金光钻进印记里。印记变得越来越亮,竟在小宇头顶凝成朵金色的梅花,花瓣落下时,饕餮的残魂发出痛苦的嘶吼,黑雾瞬间稀薄了大半。
“小宇在吸收残魂里的善念!”沈砚的断剑突然指向黑石后的阴影,那里站着个穿玄色蟒袍的人,袍角绣着完整的倒转梅纹,“是影阁阁主!”
那人缓缓走出阴影,脸上戴着青铜面具,面具上刻着与赵珩虚影相同的梅枝疤痕。他抬手摘下面具的瞬间,秦风的龙血刀哐当落地——那张脸竟与秦苍的虚影有八分相似,只是眉心嵌着颗黑色的珠,珠里游动着细小的影蛊。
“我的好侄儿。”面具人抚摸着眉心的黑珠,声音里带着与秦风相似的沙哑,“三百年前你爷爷斩我梅根,三百年后该你还了。”
沈砚的断剑突然指向他的脖颈:“你是秦苍的孪生弟弟!手札里说过,秦二爷当年被影阁掳走,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
“死?”秦二爷突然狂笑,指尖的影蛊爬向青铜井,“我在影阁坛底活了三百年,靠的就是这口井里的龙气!归鸾那女人当年留着我,不就是想让我当双生梅的养料吗?”
他猛地扯断颈间的锁链,井里的本命梅枝突然剧烈摇晃,秦风与沈砚骨缝里的梅根同时刺痛,像是有无数细针在扎。阿鸾怀里的锦盒突然爆开,白梅玉佩的碎片钻进两人的掌心,与骨血里的梅根融为一体。
“归鸾说的‘等你们两个’,是等你们合为梅心!”秦二爷的黑珠突然裂开,里面的影蛊如潮水般涌向井口,“今日我就用你们的骨血重铸梅根,让归鸾殿永远变成影阁的坛底!”
饕餮的残魂突然从井里冲出,秦二爷的影蛊与残魂缠在一起,化作条黑色的巨龙,张开的巨口正对着小宇头顶的金梅。秦风突然抱住沈砚的腰,龙血刀与断剑在两人掌心相碰,骨缝里的梅根顺着手臂缠成螺旋,金色与赤色的血珠在螺旋中心凝成颗鲜红的梅心。
“我娘说过,双生梅的根缠得越紧,花开得越艳。”秦风的后背突然渗出金色的纹路,与沈砚左肩的赤色纹路拼出完整的梅枝,“沈砚,还记得张家村的地窖吗?咱们当时就是这么背靠背抵住门板的。”
沈砚的断剑突然爆出赤色的火焰:“记得!你说就算门板被撞破,咱们的骨头也得撑成门板样!”
两人同时冲向黑龙,梅心在接触龙首的瞬间炸开,无数金色的梅瓣从裂缝中涌出,落在黑龙身上便燃起火焰。秦二爷的黑珠彻底碎裂,他看着自己的手臂化作梅枝,突然发出绝望的嘶吼:“归鸾!你早就算到了这一天!”
归鸾的虚影突然在井口浮现,她的指尖划过水面,井里的育婴堂影像变得清晰——秦二爷小时候正坐在归鸾腿上,手里举着半块酥酪,归鸾的手正给他画眉心痣,用的正是小宇铃铛里的朱砂。
“二哥,我留着你,是想等你回头。”归鸾的声音带着泪,“可你把自己活成了梅根里的蛀虫。”
黑龙在金焰中逐渐消散,饕餮的残魂里飞出无数光点,钻进老梅树的绿芽里。秦二爷的身体化作截焦黑的梅枝,落在青铜井边时,枝桠上竟抽出片嫩绿的新叶,叶面上映着个模糊的孩童身影,正举着梅花追跑。
“他还有善念……”沈砚的断剑插在焦枝旁,剑柄的“沈”字与枝上的新叶产生共鸣,“我爹说过,再深的执念,遇着真心也能发新芽。”
黑洞开始坍塌,老梅树的绿芽突然绽放,粉白色的花瓣落满归鸾殿的废墟。秦风抱起小宇时,发现他后颈的梅花印记变成了红色,与归鸾画的眉心痣一模一样。阿鸾指着青铜井的底部,那里浮出块刻着星图的石板,石板中央的凹槽恰好能放下锦盒的碎片。
“是归鸾殿的阵眼!”沈砚将玉佩碎片拼进凹槽,石板突然沉入井底,露出下面的通道,通道尽头亮着柔和的光,飘来熟悉的桂花油香,“里面是归鸾殿的核心——守梅坛!”
通道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铺着花瓣的地上行走。秦风握紧龙血刀,发现刀身的白梅纹正指向通道深处,那里的光越来越亮,隐约能看见个穿红袄的少女背影,正踮脚往坛上的梅树挂灯笼,辫梢的银铃叮当作响。
归鸾的虚影在花瓣雨中最后看了他们一眼,指尖指向少女的背影,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秦风读懂了她的口型——
“她等了三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