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议事厅前的空地上,震天锤还握在手里,掌心全是汗。嘴角的血已经干了,留下一道硬壳,说话时有点拉扯。身后弟子们喘着粗气,有人扶着墙,有人坐在地上揉腿。没人说话,但气氛变了。
刚才那场打斗还在脑子里转。巫族首领最后那一击,差点把我砸进门板里。他退走的时候,动作虽然稳,但我看得出,落地那一瞬间,左脚拖了一下。
我低头看了看地面。裂纹从中间向外散开,像蛛网。刚才交手的位置,泥土翻起,有几处带暗红的痕迹,不是血,是他们发力时渗出来的气息残渣。
“都站起来。”我说。
几个弟子抬头看我。
“没死就没资格坐着。敌人还会来,下一次不会只派这几个人。”
有人想开口,我抬手拦住。“先别说话。把刚才的战斗,从头到尾,自己在心里过一遍。谁出的招,对方怎么接的,有没有破绽,记下来。”
我转身走到台阶上,把震天锤放在一旁。它还在微微发烫,像是刚从炉子里拿出来。我用手指抹了抹锤面,上面有一道浅痕,是那个斧手的石斧撞的。
“弓手出列。”
三个人站出来,其中一个右臂缠着布条,血还没止住。
“你们刚才射了几箭?”
“回话,七箭。两支偏了,一支擦过他肩膀,一支……碰到了眼角。”
我点头。“就是这支。”
“我没瞄准那里,是他在挡我同伴的刀时,头偏了一下,我才蹭到的。”
“但他反应很快?”
“比挨打快。我那一箭根本没力道,他却立刻缩头,还往后跳了一步。”
我转向其他人。“还有没有类似的情况?”
一个近战弟子开口:“我在他左边攻他肋下,他格挡的时候,眼睛闭了一下。就一下,然后才挥拳。”
“我也看到了。”另一个说,“他被打中侧脸后,有半息时间没动,像是眼前黑了。”
我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片。这是刚才打斗时崩出来的,边缘不齐。我用它在泥地上画了个轮廓,大致是人的形状。
“眼睛。”我在头部位置点了两下。“他们肉身强,力量大,速度快,但这里没同步变强。可能太依赖身体本能,感官反而成了短板。”
“那我们接下来专打脸?”有人问。
“不是打脸。”我说,“是打眼。他们的攻击都是直线冲过来,靠的是气势压人。一旦视线受阻,节奏就乱。刚才那一战,我们能撑住,不是因为力气比他们大,是因为他们有破绽,我们抓住了。”
“可他们穿骨甲,护额也有皮罩,不容易打中。”
“所以要练。”我把石片扔了。“从明天开始,所有人加一项训练——闭眼对战。两个人一组,一个蒙眼,一个用木棍轻点对方眼睛位置。被点中三次的人,加练一个时辰。”
“那弓手呢?”
“你们改目标。以前是射要害,现在优先射面部。哪怕射不中,也要逼他们眨眼、躲闪。只要他们分神,近战就有机会。”
人群安静了几秒。
然后有人说:“他们要是戴面具怎么办?”
“那就打面具和皮肤之间的缝隙。鼻梁、眼角外侧、下巴连接处。这些地方不能完全封死,否则呼吸和转动都不灵活。他们再强,也是活物,得喘气。”
我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这一战我们赢了,但只是开始。他们今天来抢震天锤,说明他们怕这东西。怕它,就说明它有用。下次他们再来,一定会做准备。我们也要变。”
“现在所有人,清点伤员,修补武器,检查阵法节点。今晚轮值加倍,哨位前移三十丈。我要知道任何风吹草动。”
“是!”
弟子们开始行动。有人去搬药箱,有人收兵器,弓手围在一起讨论刚才的射击角度。我看到那个右臂受伤的弓手,一边包扎一边比划手势,像是在模拟那一箭的轨迹。
我拿起震天锤,重新握紧。它比之前沉了一些,可能是吸收了刚才的灵力碰撞。我试着将一丝灵力注入,锤身轻轻震动,像是回应。
系统没有出现,也没有提示。但我知道,刚才那些细节,它一定都记下了。这种时候,它不会打扰我思考。
我走到营地边缘,看向南坡断谷的方向。那边还是安静,没有新的震动。但他们不会就这么算了。五个人被打退,其中还有一个首领级的人物受了伤,这种事在巫族里传开,只会引来更多人。
我回头看了眼议事厅前的空地。地上的裂痕还没清理,血迹也没擦。我不想让人马上收拾。就让这些痕迹留着,让每个人进出时都能看见。
记住痛,才能避开下一次。
“叶师兄。”一名弟子跑过来,“我们刚才检查了绊索,发现他们在冲进来的时候,有两人踩中了机关,但挣脱得很快。”
“说明他们对陷阱有经验。”
“是。但我们第二次用铁链套他脖子的时候,他明显迟了一瞬。可能是因为视线被遮了一下。”
我点头。“那就是机会。下次不用铁链,换成烟粉。迷眼的东西,哪怕只是一瞬,也够我们出手。”
“要不要加些刺鼻的?让他们打喷嚏?”
“可以试。但别用太多,免得自己人也受影响。小剂量,快散的。重点是干扰视线。”
“明白。”
他跑回去记录。我站在原地,看着弟子们忙碌。
有人开始在地上画圈,模拟战斗位置。弓手在调整站位,把原来的四角阵改成前三后二。近战队员拿着木桩练习突刺角度,专门瞄着眼部位置。
我没有再说话。
这场仗还没完。他们退了,但我们也不能松。胜利最容易让人犯错。以为赢了一次,就能赢下所有。
我摸了摸储物囊。震天锤在里面,安静地躺着。
但它不会一直这么安静。
远处山岭依旧沉默。风从谷口吹过来,带着一点土腥味。
我抬起手,指向议事厅门口的旗杆。
“升旗。”
弟子愣了一下。“现在?”
“现在。”我说,“让他们在山上也能看见。”
旗布展开,是深青色的底,上面绣着一道斜贯的银线,像劈开天地的一击。
它被缓缓升起,绳索摩擦着木架,发出沙沙声。
风把它吹得鼓起来,猎猎作响。
我盯着那面旗,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到了。
“下次他们来,我不再是守在这里等人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