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的空间，因为夏雪娆的再次踏入，似乎变得更加狭小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属于李小邪的、混合了皂角清爽与些许药材苦冽的气息，这是夏雪娆昨夜无暇留意，此刻却无比清晰感知到的。单人床上的薄被叠得还算整齐，书桌上零散放着几本泛黄的医书和笔记，墙角立着的那个简易衣柜门没有关严，露出里面几件洗得发白的t恤和外套。一切都简单得近乎简陋，却处处透着属于一个单身男人的、真实的生活痕迹。
夏雪娆站在房间中央，有些手足无措。楼下隐约传来的装修噪音（似乎是隔壁或更远处的），更凸显了这个小天地的静谧和……私密。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声有点大，脸颊也莫名有些发烫。她不敢去看那张唯一的单人床，目光游移，最后落在了窗台上那盆长势还算不错的绿萝上。
“你……你就住这里？”她没话找话，声音比平时细弱许多。
“嗯，凑合。”李小邪应了一声，他似乎也有些许不自在，走到书桌前，随手将几本摊开的书合上，码放整齐，“地方小，你将就一下。累了就在床上歇会儿，椅子也行。”他指了指书桌旁那把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木质靠背椅。
“我坐椅子就好。”夏雪娆几乎是立刻说道，快步走过去，在那张硬木椅子上坐下，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姿态拘谨得像个小学生。
李小邪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他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了一些缝隙，让外面带着湿气的微风吹进来，驱散了些许闷热。然后，他也在床沿坐了下来，与夏雪娆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
空间太小了。
这个距离，近得夏雪娆能看清他眉骨上那道浅疤的纹理，能闻到他身上除了原本气息外，还沾染了楼下打扫时留下的淡淡油污和灰尘味道，甚至能隐约感受到他坐下时，床板传来的轻微下陷感。
两人一时无话。
楼下断断续续的敲打声、电钻声，成了此刻唯一的背景音。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沉默仿佛有了重量，压得人有些心慌，却又滋生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蠢蠢欲动的因子。
夏雪娆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外套的衣角——那还是李小邪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宽宽大大，更显得她身形纤弱。她能感觉到李小邪的目光似乎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不像平时那样带着调侃或审视，而是很平静，却让她更加无所适从。
“那个……”她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想要打破这令人心跳加速的沉默，“你……你饿不饿？从昨晚到现在，好像都没吃什么东西。”她想起自己也是如此，紧张和恐惧过去后，饥饿感开始浮现。
李小邪愣了一下，摸了摸肚子：“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他站起身，“楼下还有点面条和鸡蛋，我去煮点？”
“别！”夏雪娆几乎是脱口而出，看到他疑惑的眼神，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脸更红了，小声解释，“楼下……还在装修，灰尘大，而且……不安全吧？”她指的是冥王可能还有同伙在附近窥伺的可能性。
李小邪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他重新坐下：“那等等吧，等装修队来了，让他们带点吃的过来。”
“嗯。”夏雪娆轻轻点头。
沉默再次降临。
这一次，李小邪主动开了口，他看着她身上那件明显不合身的外套，问道：“你……衣服都脏了，要不要让王女士给你送几件换洗的过来？”
夏雪娆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污渍的连衣裙和宽大的男性外套，摇了摇头：“不用麻烦芳姐了，她肯定还在生气和担心，让她先冷静一下吧。我……我没关系的。”她说着没关系，但微微蹙起的眉头还是泄露了她对于自身狼狈状态的一丝在意。毕竟，她是那个时刻需要保持光鲜亮丽形象的大明星。
李小邪注意到了她这个小动作。他站起身，走到那个简易衣柜前，打开柜门翻找了一下，拿出了一件看起来最新的、同样是洗得有些发白，但没有任何破损或污渍的浅灰色纯棉t恤，递给她。
“干净的，没穿过几次。”他的语气尽量自然，“可能还是不太合适，但总比身上那件舒服点。你去里面的小洗手间换一下吧。”他指了指房间角落一扇不起眼的小门。
夏雪娆看着那件递过来的男性t恤，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迟疑着，没有立刻去接。
“放心，我洗得很干净。”李小邪以为她是介意，补充道。
“不是……”夏雪娆连忙摇头，伸出手，接过了那件柔软的棉质t恤。布料触手温软，带着阳光晒过后的蓬松感和一丝极淡的、属于他的气息。她的指尖微微蜷缩，握紧了衣服。
“谢谢。”她低声道，站起身，快步走进了那个狭小的、只容得下一个马桶和洗手盆的洗手间，关上了门。
李小邪看着关上的门，听着里面传来细微的窸窣换衣声，有些不自然地别开了视线，重新坐回床沿，目光落在窗外，耳根却微微发热。
过了一会儿，洗手间的门被轻轻推开。
夏雪娆走了出来。
那件宽大的浅灰色t恤穿在她身上，果然还是不合身，下摆盖过了她短裙的裙边，像是一条宽松的连衣裙，露出两条笔直白皙的小腿。她将原本有些散乱的栗色微卷发随意地拢了拢，素面朝天，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苍白和疲惫，却莫名有种洗尽铅华的纯净和柔弱感，与舞台上那个光芒四射的夏雪娆截然不同，却更加真实，动人心魄。
她有些不自在地拉了拉过长的衣袖，抬头看向李小邪，撞上他看过来的目光，两人视线交汇，又同时飞快地移开。
“还……还行吗？”她小声问，带着点不确定。
“……嗯。”李小邪含糊地应了一声，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他站起身，“我……我下去看看装修队来了没有，顺便看看能不能找点吃的。”
他几乎是有些仓促地转身，快步走下楼梯，将那片狭小却充满了微妙气息的空间留给了她。
夏雪娆看着他几乎是“逃离”的背影，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极浅、却带着些许可爱狡黠的弧度。她低头，轻轻嗅了嗅t恤上那干净而阳刚的气息，脸颊绯红，心里却像揣了一只小兔子，扑通扑通地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