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色阴沉，像是要下雨，空气闷得人喘不过气。东阳老街也比往常冷清了些。
李小邪和婉儿刚把摊子支开没多久，那几道熟悉的蓝色身影就又出现了。还是老陈带队，不过今天他脸色更沉，眼神躲闪，不敢与李小邪对视，显然昨天被点破隐疾让他有些挂不住脸。他身后除了那两个年轻手下，还多了一个穿着不同制服、戴着金丝眼镜、一脸倨傲的瘦高个。
“李老板，整改得怎么样了？”老陈硬着头皮开口，声音干巴巴的。
李小邪早就把摊位往后缩了足足一米，调料盒盖得严严实实，新买的带盖垃圾桶也摆在了指定位置。他笑着迎上去：“陈哥，您看，都按您吩咐的弄好了。”
老陈没说话，看向旁边的金丝眼镜。
金丝眼镜推了推眼镜，走上前，手里拿着个放大镜一样的东西，这里照照，那里看看，动作夸张，表情挑剔。
“油烟净化装置清洗记录不全！”
“从业人员未统一佩戴工作帽！”
“地面有油渍残留，未及时清理！”
他每说一条，就在本子上记一笔，语气刻板，条条都卡在规章制度的细枝末节上。最后，他合上本子，面无表情地对老陈说：“陈主任，根据多部门联合检查标准，该摊位多项指标不合格，存在严重食品安全隐患。建议，立即停业整顿，直至所有问题整改完毕，并通过复审。”
老陈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但看了看金丝眼镜，又看了看李小邪，最终还是板起脸：“李老板，你也听到了？不是我们不给你机会，是你这确实达不到标准。签个字吧，停业整顿通知单。”
说着，他拿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单子。
婉儿在一旁急得眼圈都红了，想上前理论，被李小邪用眼神制止。
李小邪看着那张盖着红印的通知单，又看了看一脸“依法办事”的金丝眼镜和眼神闪烁的老陈，心里那股邪火终于有点压不住了。他知道，昨天那点小把戏，只能挡一时。对方这是铁了心要按“规矩”玩死他。
“领导，”李小邪没接那单子，声音冷了几分，“油烟机我昨天才清洗过，记录本子就在这儿。工作帽？这整个夜市，您去看看，有几家戴的？地面油渍，客人来来往往，有点痕迹难免，我随时打扫就是。您这标准，是不是有点太‘灵活’了？”
金丝眼镜冷哼一声：“标准就是标准！达不到就是达不到！你这是在质疑我们的专业判断？”
“不敢，”李小邪扯了扯嘴角，“我就是个卖烧烤的，不懂那么多大道理。我就知道，我这摊子开了这么久，街坊邻居吃了都没事，怎么到您这儿，就成‘严重安全隐患’了？”
“你……”金丝眼镜被他噎了一下，脸色涨红，“你这是胡搅蛮缠！”
眼看气氛又要僵住，这时，一个带着戏谑笑意的清脆女声插了进来：
“哟，这么热闹？李老板，你这儿是又研发出什么新品，连市场管理的领导都吸引来试吃了？”
众人回头，只见苏沐雪穿着一身便装，牛仔裤，白t恤，外套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显得清爽又干练。她双手插在裤兜里，慢悠悠地踱步过来，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目光在金丝眼镜和老陈身上扫过。
老陈一看到苏沐雪，脸色顿时变得更不自然。苏沐雪虽然是派出所的民警，不直接管市场这一块，但警察的身份本身就带着一定的威慑力，而且她办案较真、不好说话的名声在这一片也是出了名的。
“苏……苏警官，您怎么来了？”老陈挤出一丝笑容。
“路过，闻着香味了，想来撸两串。”苏沐雪走到李小邪身边，很自然地拿起一根烤肠咬了一口，然后才看向金丝眼镜，“张干事，您这检查得可真细致。不过我记得，上周你们去检查‘皇朝海鲜酒楼’的时候，后厨那卫生状况，好像也没见您这么‘铁面无私’啊？怎么，大酒楼有背景，检查标准就自动调低了？专挑我们这种小摊小贩的毛病？”
她这话一出，金丝眼镜张干事的脸瞬间白了。皇朝海鲜酒楼是司徒家旗下的产业，上次检查确实有点走过场，没想到被这女警察给点破了。
“苏警官，你……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们每次检查都是严格按照标准执行的！”张干事色厉内荏地反驳。
“是吗？”苏沐雪挑眉，拿出手机晃了晃，“那我是不是可以打个电话给卫健委的王主任，问问他们那边接到关于‘选择性执法’的投诉，一般是怎么处理的？”
张干事额头冒汗了。他也就是个办事的，奉命来找茬，真要把事情闹大，捅到上面去，他自己也吃不了兜着走。
老陈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赶紧打圆场：“苏警官，误会，都是误会！我们也是按规章办事……既然李老板整改态度积极，我看……这次就先这样，观察观察，观察观察……”
说着，他几乎是抢似的从李小邪手里抽回那张停业通知单，胡乱塞进文件夹，对着张干事和两个手下使了个眼色，灰溜溜地走了，比昨天走得还快。
看着那几人狼狈的背影，苏沐雪嗤笑一声，把手里的烤肠签子精准地扔进垃圾桶，然后才转向李小邪，一双美眸带着审视和玩味：“可以啊，李小邪，惹麻烦的本事见长。连司徒浩都学会玩阴的了，派这些虾兵蟹将来恶心你。”
李小邪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俏脸，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不同于婉儿那种甜香的清爽气息，是薄荷洗发水的味道。他心头微动，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惫懒样子：“苏警官消息真灵通。不过，你这算不算……滥用职权，包庇我这个‘不法商贩’？”
苏沐雪被他气笑了，伸手就想拧他耳朵，但手到半空又停住，大概是觉得这动作太过亲昵，不合适。她收回手，抱在胸前，哼道：“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这是维护市场公平，打击不正之风！再说了，”她语气顿了顿，眼神锐利起来，“你李小邪要是真‘不法’，我第一个抓你！”
说完，她不再看他，转身对还有些发懵的婉儿笑了笑：“婉儿妹妹，别怕，这些人就是欺软怕硬。”然后，她便潇洒地挥挥手，混入了人流中，仿佛真的只是路过。
婉儿看着苏沐雪离去的方向，又看看李小邪，小嘴微微噘起，小声嘀咕：“苏姐姐……好像对邪哥你的事，特别上心啊……”
李小邪没接话，只是看着苏沐雪消失的方向，眼神深邃。这警花，看来是盯上自己了。不过，她今天的解围，倒是省了自己不少麻烦。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指上刚才无意间沾到的一点油渍，又抬头望了望阴沉沉的天空。
“合法”的麻烦暂时退了，但司徒浩的报复绝不会停止。下一次，又会是什么招数？
他得尽快想个一劳永逸，或者至少能站稳脚跟的办法。光守着这个小摊子被动接招，也忒tm憋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