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牢的泥地上还沾着未干的水痕,是方才救火时泼洒的。
云苏微的药箱磕在铁栏上发出闷响,火把的光在她眼底跳动,映得那两个黑衣人灰头土脸的模样格外清晰。
“沈大人。”陈骁攥着刀柄的手青筋凸起,“审了半个时辰,嘴硬得很。”
云苏微弯腰,指尖挑起其中一人的下巴。
那黑衣人喉结滚动,突然猛地咬合——却被陈骁早一步按开下颌。
一片染着黑血的纸从齿缝间掉出,正是云苏微昨夜命陈骁在所有疑犯唇缝间夹的吸水草纸。
“腐骨散改良剂。”她蹲下身,草纸边缘的紫斑在火把下泛着诡谲的光,“毒性比普通腐骨散慢半刻,够你们留句话。”
黑衣人突然剧烈抽搐,云苏微眼疾手快摸向他耳后。
指尖触到一块凸起的硬物,她瞳孔微缩,抽出银针轻轻一挑——半枚指甲盖大小的晶片混着血珠滚落。
“育灵计划。”她低念出声,另一个黑衣人脖颈处的烙印在此时被陈骁扯开衣领,“丙等三号”四个小字像刀刻般深进皮肉。
“全营封锁!”云苏微霍然起身,药箱“哐当”砸在地上,“所有士兵脱衣查验耳后疤痕,有印记者立刻隔离!”
许怀安从阴影里挤出来,胡须都在抖:“沈大人,这是不是……”
“许医正。”云苏微转身,目光如刀,“你昨夜说,医者不是刽子手。现在我要救的,是三千人的命。”
许怀安喉头动了动,盯着她脚边的晶片看了片刻,突然扯下腰间的医牌拍在桌上:“末将听令!”
排查从寅时持续到辰时。
红绡裹着褪色的石榴裙撞进军帐时,云苏微正用炭笔在羊皮纸上圈画高危区域。
“沈大人!”红绡的声音带着哭腔,“昨晚有个蒙面人塞给我这个,说喝了就不怕检查……”她颤抖着递过一个青瓷瓶,瓶口还沾着她的唇印。
云苏微拔开瓶塞,杏仁味混着苦香窜进鼻腔。
系统蓝光在眼前闪过:【氰苦膏(致幻)+忘忧散(溶蚀记忆)基底】。
“想伪造免疫反应?”她捏着药瓶冷笑,“当我这双眼睛是摆设?”
半个时辰后,营中飘起艾草混着黄莲的苦香。
士兵们排着队喝下半碗显影汤,不多时便有人捂着肚子跪在地,紫色泡沫从指缝间涌出——正是体内晶片与药液反应的痕迹。
陈骁押着第十七个内鬼经过时,铠甲都被冷汗浸透:“竟有这么多……王妃,他们到底要……”
“嘘。”云苏微将最后一个紫袍士兵的位置标在图上,“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深夜的医帐被月光浸得发白。
云苏微正对着系统投影的防疫图皱眉,帐外突然传来铁器相撞的脆响。
“沈大人!”是许怀安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紧绷,“刑部急令!”
帐帘被掀开的瞬间,六七个士兵举着火把涌进来。
许怀安攥着一卷黄纸,指节泛白:“称你冒充太医院副使,实为逃犯沈氏之女,现已通缉。”
云苏微放下炭笔,指尖轻轻叩着桌沿:“许医正,你若信这文书,此刻我该在囚车里了。”
许怀安喉结滚动,将文书凑到火把前。
墨迹未干的“刑部”二字晕开一片,官印歪歪扭扭盖在边角:“末将只是……需要一个交代。”
帐中烛火忽明忽暗。
云苏微起身,外袍滑落肩头,露出素色中衣下的曲线:“你看我像男人吗?”
许怀安猛地后退半步,目光撞进她清亮的眼底。
“我是七王妃云苏微。”她指尖抚过案上圣旨,“奉旨整顿军医体系。我要你做三件事——”
“第一,明日校场宣读真圣旨,焚毁假令;第二,接管药材稽查,防人下毒;第三,盯住陈骁——他背后有人。”
许怀安的瞳孔剧烈收缩,膝盖重重磕在泥地上:“末将愿效死命!”
晨鼓响彻营区时,校场的青砖被踩得咚咚响。
许怀安举着圣旨的手稳如磐石,假文书在火盆里蜷成黑蝶:“奉七皇子令,云苏微女官代天巡医,尔等不得轻慢!”
云苏微站在高台上,风掀起她的发尾。
三千双眼睛盯着她,有疑惑,有敬畏,也有藏在人群里的阴毒。
“苏济堂会在每营设急救角。”她声音清亮如泉,“配五日药箱,由你们互选医代表管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中几个缩着脖子的身影:“你们可以议论我是不是女人,但再敢违抗防疫令——”
“我不罚军规。”她勾起唇角,“我让你们尝尝,伤口撒盐却不能晕,腐肉生蛆却死不了,是什么滋味。”
山岗上的灌木丛沙沙作响。
黑影缩了缩身子,将简牍塞进信鸽腿间:“目标实为七王妃,速报主上。”
信鸽振翅而起时,京城离王府的密室里,离玄烬正将最后一块星盘残片嵌入机关。
幽蓝熏香在铜炉里蜷成烟龙,他垂眸轻笑:“父皇,你听——”
“她的声音,要传到金銮殿了。”
三日后的晨雾里,营门哨兵的喝问声突然拔高:“什么人?”
“兵部钦差,奉圣谕宣七王妃接令!”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