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锐轩风风火火闯进书房时,张和龄正在书房看《风流绝畅图》。
《风流绝畅图》是唐寅大作,全套24幅图,张延龄可是寻了很久才弄到了。
张和龄也是一时心痒就借来欣赏几天,张和龄看见儿子进来之后,连忙不动声色的收起图画。
张锐轩刚迈进书房,眼角就瞥见父亲匆忙往抽屉里塞东西的动作,那卷画轴的边角还露在外头。
张锐轩脚步一顿,故意眯起眼凑过去,嘴角勾起促狭的笑:“爹,您这藏藏掖掖的,看什么好东西呢?神神秘秘的,也给儿子分享分享呗?”
张和龄手一顿,脸上闪过丝不自然,干咳两声把抽屉推严,板起脸说道:“小孩子家家懂什么,不过是些陈年旧账,有什么好看的。”
“旧账?”张锐轩挑眉,故意往书桌边凑了凑,鼻子还夸张地嗅了嗅,“我怎么闻着一股墨香画韵呢?莫不是什么名家大作?您忘了,前儿我还见您对着那幅《秋江独钓图》琢磨了半宿呢。”
张和龄这话戳中要害,张和龄脸上更挂不住,拿起茶盏掩饰道:“瞎猜什么!说吧,又闯什么祸了?”
“哪能啊,”张锐轩见好就收,顺势坐到椅子上,话锋一转,“是正经事找您——我打算养一千头母牛,可牛犊的来源还没着落呢。爹,您路子广,知道哪儿能一下子弄到这么多不?”
张和龄管理着张家众多田亩和店铺,张锐轩觉得张和龄应该是有办法的。
张和龄被张锐轩这话题转得一愣,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冒了上来:“一千头?你……悠着点,一千头牛可不好养。”
张锐轩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往椅背上一靠,二郎腿都快翘起来了:“养百十头有什么意思?顶多混个温饱,哪够我折腾的?要干就得干票大的!
爹您想啊,这一千头母牛,一年下来能产多少奶?将来建了工坊,做成奶酪、奶酥往京里一送,那银子还不得哗哗往里流?”
张锐轩往前探了探身子,眼里闪着精明的光:“再说了,苏家口那片地买下来,往后扩建成规模,不光能养牛,还能顺带搞点别的。爹您就别担心了,儿子心里有数,保证亏不了!现在关键是牛犊,您赶紧给指条明路,我好让人去办。”
张和龄只想让张锐轩快点离开,好接着欣赏《风流绝畅图》,想了想说道:“这事去找兵部武库司和户部转运司,这个两个部门有大量的牛拉车。”
张锐轩闻言眼睛瞪得溜圆,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不是马拉车吗?怎么用牛拉车!”
张锐轩挠了挠头,一脸诧异,“马儿跑得快,拉货又稳当,京里不管是官车还是商队,不都是用马吗?牛那玩意儿慢悠悠的,拉犁耕地还行,拉车能顶用?”
张和龄被张锐轩这副少见多怪的样子逗得差点笑出来,端起茶盏呷了口茶道:“你当兵部和户部跟寻常商户一样?
边镇运输粮草、军械,路远不说,还净是些坑洼土路,马娇贵,吃得多还不经累,哪有牛耐造?
牛不光能拉重载,就是遇上难走的山路也不容易惊,户部转运司的粮车十有八九都是牛车,武库司调运盔甲器械也常用牛,耐折腾还省草料,你以为人家是傻子?”
张锐轩摸着下巴琢磨起来,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这么说……这俩部门手里确实有不少牛?那他们会不会有多余的牛犊?”
“自己去问,”张和龄挥了挥手,语气里透着几分不耐烦,“快去快去,别在这儿杵着了,我还有事呢。”
心里却暗自嘀咕,总算把这混小子打发走了,能安安稳稳看画了。
张锐轩走到门口,手刚搭上门框,忽然回过头冲张和龄挤了挤眼,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不就是几张春宫图吗?有什么好藏着掖着!”
这话像颗火星子扔进了油锅,张和龄手里的茶盏“哐当”一声磕在桌案上,脸腾地红透了,刚要拍案而起,就见儿子张锐轩脚底抹油似的溜出了书房,只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笑声。
“混小子!你给我回来!”张和龄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门口骂了两句,却终究没追出去。
待书房重归安静,才悻悻地拉开抽屉,看着那卷《风流绝畅图》,又气又笑地摇了摇头——这臭小子,眼睛倒是毒得很。
牛犊有了眉目之后,张锐轩心情大好,回到陶然居,想起父亲那个那个表情又是会心一笑。
汤丽正坐在窗边绣着一方帕子,见张锐轩进门时嘴角噙着笑,眉眼间都带着股藏不住的雀跃,不由得放下针线,抬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脸颊,柔声问道:“夫君,我脸上是有什么不妥吗?怎么一直看着我笑?”
张锐轩走上前,伸手捏了捏汤丽的脸颊,眼底的笑意更浓了:“哪儿能不妥?我的娘子,眼下这模样,比窗外的桃花还好看呢。”
张锐轩这话刚落,汤丽手里的绣花针“啪嗒”掉在绣绷上,脸颊腾地红透了,连耳根都泛着胭脂似的色泽。慌忙垂下眼睫,手指绞着裙角,声音细若蚊蚋:“你……你问这个做什么?”
心里却“咚咚”跳得厉害——婚前那夜,母亲韦氏屏退了下人,从樟木箱底摸出个锦盒,里头正是一卷唐寅真迹。
当时烛火昏昏,母亲只让汤丽匆匆瞥了两眼,那画上的景致羞得让人不敢细看。
只记得母亲低声说“这是人伦大道,女儿长大了,以后没人时候细看,将来传给女儿。”,说完,便匆匆裹了锦缎塞进嫁妆箱深处。
此刻被张锐轩陡然问起,那羞人的画面又在眼前晃,汤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半晌才憋出一句:“哪……哪有什么真迹,夫君莫要取笑我了。”说罢起身要走,却被张锐轩一把拉住。
张锐轩见汤丽这副模样,心里顿时明了七八分,眼底的笑意里添了几分促狭:“哦?当真没有?还是好东西不愿意分享。”
汤丽被张锐轩说得头都快埋到胸口,挣了两下没挣开,只得红着脸嗔道:“不理你了!尽说些不正经的!”
张锐轩笑道:“不给看就算了,我看娘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