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梨》
巫梅的食指,在屏幕上来回拨动。
那猩红的“体验到期”字样,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
已是凌晨两点,当她第七次点开“聊斋 AI”时,界面忽然扭曲,成旋涡状。
蒲松龄的投影,裹着青雾缓缓浮现,手中折扇轻轻一点,一道金芒划破黑暗。
“姑娘可知,这幻术之道,既能娱人耳目,亦可涤荡人心?”
话音刚落,画面切换,热闹非凡的青州府集市。
身穿粗布短打的陈阿贵,正用力拍着梨车大声吆喝。
黄澄澄的梨子,堆得如小山,表皮泛着诱人的蜜光,引得路人纷纷驻足。
“十文钱一个!”
他的嗓门,比周遭摊贩都要大,“这可是崂山的玉露梨,皇宫贡品的品种!”
人群中,突然挤进一个破衣道士,他那补丁摞补丁的道袍上,沾着草屑。
头顶的竹冠,还斜插着半截枯枝。
“施主慈悲,”道士嗓音沙哑,“贫道三日未食,能否赐个梨子续命?”
陈阿贵顿时横眉立目:“去去去!我这梨是给贵人吃的,你个臭要饭的也配?”
道士却像生了根,杵在原地,双手合十反复作揖。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陈阿贵抄起秤杆就要打人:“再不滚,老子叫官差抓你!”
这时,街角绸缎庄的伙计,实在看不下去,摸出铜板买了个梨,递给道士。
“多谢小哥!”道士接过梨,三两口便啃完了,突然将梨核抛向空中。
他抽出背后锈迹斑斑的锄头,在青石板上狠狠一敲。
地面竟裂开蛛网纹路,梨核“嗖”地钻入缝隙。
道士双掌结印,大声喝道:“长!”
青石板下,涌出翠色藤蔓,瞬间缠成碗口粗的树干。
雪白梨花,在枝头竞相绽放,整片集市,弥漫着花香。
惊人的是,每朵花凋零之处都坠下金黄梨子,个头比陈阿贵的梨子大了整整一圈。
道士大笑道:“来!大家尝尝贫道的‘无根仙梨’!”
百姓们疯狂地争抢着梨子,咬下去汁水四溢,清甜的滋味直透肺腑。
有位老者边吃边惊叹:“这味道,竟比我年轻时吃过的御赐贡梨还美妙!”
陈阿贵也挤在人群中,看得入神,完全没注意到梨车,正在悄然发生变化。
当最后一个梨子被分完,道士挥起锄头砍向梨树。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梨树化作青烟消散,只留下满地梨叶。
陈阿贵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异样的声音,回头一看,差点瘫倒在地。
梨车空空如也,车把都不见了!
再仔细一瞧,墙角,正躺着半截断成斜茬的车把,断面还沾着新鲜的木屑。
“好你个妖道!”陈阿贵抄起扁担就追了上去。
拐过三条巷子,却见道观山门前贴着一张告示,上面画着个梨核形状的符印。
他刚要伸手去撕,身后传来熟悉的笑声:“施主可还记得,三日前你在城隍庙许的愿?”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三日前陈阿贵进城时突遇暴雨。
入城隍庙避雨,见香案上供着梨子,竟偷偷顺走两个。
当时庙祝追出来,他还恶语相向......
“那日你偷走的,正是贫道供奉给山神的供果。”
道士袖中,滑出两个干瘪的梨子,正是陈阿贵当日所偷。
“小惩大诫,望你日后莫要再被贪欲蒙了心。”
说完,道士化作一缕青烟,只留下满地梨叶,在风中沙沙作响。
集市上,绸缎庄伙计正捧着颗“仙梨”啧啧称奇。
突然,有官兵疾驰而过,传闻,青州知府听闻仙梨之事,派人来抓“妖道”。
却只在道观里,找到半卷残破的《幻术百解》,扉页上写着:“术法小道,渡心为大。”
……
巫梅的手机突然震动,弹出新消息:“是否开启《幻术百解》残卷解析?”
她盯着屏幕,想起陈阿贵最后望着空车的模样,鬼使神差地点了“确认”。
刹那间,手机屏幕亮起刺目的白光。
光芒消散,一本泛黄的古籍虚影,悬浮空中。
残破的封皮,“幻术百解”四字,泛着幽蓝荧光,边角,还沾着暗红痕迹。
卷一·观心篇
“幻术之要,首在观人。”
虚影翻至第一页,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浮现。
“市井商贾贪利,显贵之人慕权,妇人爱华服,稚子好糖饴。
若见人抚玉坠而眼露精光,则财帛可诱;遇人频整冠冕,则虚名可惑。”
旁侧配着一幅简图:画中道士通过观察,根据路人袖口补丁的磨损程度,判断其是否急需银钱。
卷三·化形术
“万物皆可化形,关键在‘借势’。”
书页间跳出动态画面。
术士将枯枝插入酒坛,口中念念有词,坛中竟涌出清泉,枯枝瞬间化作垂柳。
注解写道:“柳枝含水,酒亦润木,此乃借水势化形。
若以火折投入雪堆,唤作‘逆施造化’,需辅以硝石硫磺,方能瞒天过海。”
卷七·惑心诀
“比机关更精妙者,人心也。”
文字,在屏幕上不断跳跃。
“当众人围观时,术者需先以‘奇事’夺其神——如断剑重铸、枯木开花。
待观者目眩神迷,再以‘共情’惑其心。
假作痛苦状,则人皆悲悯;佯称欢喜,则众亦开怀。
此乃‘七情枷锁’,比铁索更难挣脱。”
最后的字迹已模糊不清,只能辨认出零星字句。
“......莫以术欺人,当以术渡心......城隍庙供果......山神之怒......”
旁边画着个梨核形状的符印,正是陈阿贵所见之物。
古籍虚影突然剧烈震颤,一行血色小字从纸页间渗出:“欲习此术,先破心魔。”
接着,整个界面,化作万千碎片,手机弹出提示:
“检测到宿主心境不稳,《幻术百解》已封存。”
巫梅望着黑下去的屏幕,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窗外,月光穿过窗帘的缝隙,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那股若有若无的梨香,仿佛还在鼻尖萦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