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吴良水提议大家来一场情感交流活动,增进相互之间的了解。
只听他说道:“咱们就别玩真心话、大冒险那类游戏了,大家都讲讲自己的事儿,或者说说心里想说的话,”他微停顿了一下,“还是我先来吧。”
他清了清嗓子,缓缓讲了起来:“去年夏天的时候,我带着家人去滇南旅游。我们入住了一家雨林里面的民宿,我记得那房间在二楼最靠边的位置,里面的老式吊扇一转起来,就嘎吱嘎吱地响个不停。”
说到这儿他咋了咂嘴,似乎在为后面的高能打铺垫,“突然,我闺女指着天花板尖叫起来,我赶忙抬头一看,好家伙,一条银环蛇正从扇叶上垂下来呢,还吐着信子,那蛇离我的脑袋都不到三十公分……”
“后来怎么样了?”唐佳佳迫不及待地追问。
“后来我赶紧打了119,还好消防人员很快赶到,把蛇给逮走了。这真是把我们一家人都吓得不轻,打那以后都不敢再住雨林民宿了。”吴良水心有余悸地说道。
“要说惊心动魄,我这经历那才算得上九死一生呢。”覃一帆接过话茬说道,“大概一年前吧,我跟着车队自驾去藏地,走的318国道。当我们的车开到海拔四千多米的地方时,越野车突然就熄火了。这倒是没什么,关键是就在我们下车查看的时候,远处两只藏马熊,正朝着我们这边跑过来……”
“听说那熊还会招手,学人的样子?”孟涵之惊恐地问。
“那可不,起初我们根本没发现,还以为是俩人,走近了才意识到是熊。”覃一帆心有余悸。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熊的体型,在场众人的心也都跟着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不过,好在我们队长有经验,立刻提醒。大家上车把门窗一关,熊也拿我们没办法。后来熊就走了,我们也等来了救援。”
接下来轮到孟涵之分享了。
她讲起了自己在帝都打拼的那段日子,语气里透着委屈:“刚参加工作那会儿,为了省钱,我和其他人合租在帝都郊区的一个地下室,每天通勤的时间快三个小时了。我第一份工作是在一个规模很小的私企,当时有个同事和我一起负责一个项目,结果项目搞砸了,那人立刻就甩锅给我。经理把我狠狠地批了一顿,我当时都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
孟涵之聊到这段不堪回首的经历时,眼神闪过一丝酸楚。但乔曦却觉得,现在的孟涵之,才是最真实的。
虽然——她的真实应该是展示给那个人看的。
乔曦下意识就往那边看去。彼时,江澈正低头看手机,许是察觉到了乔曦的注视,他抬起头来,正好跟她对视。
乔曦立刻收回目光。
怎么回事?
唐佳佳的目光都快焊在他身上了,也没见他看唐佳佳,怎么她一看向江澈,他就能立刻感觉到?
轮到了唐佳佳了。她讲起了自己的一次网暴遭遇:“两年前,我和几个户外搭子一起去徒步大雪山,没想到竟然遭遇了山难。我们好不容易才从山上撤下来,当时我怕粉丝们担心,就立刻开了直播。”
说着,她愤愤地把手机往背包上一扣,“结果有个叫‘往事随风’的人,一进直播间就不停地刷屏骂我‘冷血自私’之类的话,我当时心里别提多委屈了……”
然后是左晟。
只见他挠了挠头说:“我平时经常去外地学习、见客户,就是最近,帝都有两个委托人找我,说是要鉴定古玉。结果拿出来一看,直接给我整不会了……”
“古玉是假的?”吴良水问。
“是真的。”左晟说,“可关键是,那玩意儿也不是现在的东西啊,那玉一看就有年头了,上面还带着土呢,在地底下少说也埋了上千年了……”
众人此时已心下了然:这八成,是遇见盗墓贼了。
“然后呢,你给鉴定了?”孟涵之问。
“我给他说这玉我鉴定不了,让他去找别家。”左晟说,“毕竟,这违法乱纪的事儿咱可不能干。那俩人气坏了,跟我理论几句,就骂骂咧咧地走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江澈突然问道。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他。
“大概四五个月前吧。”左晟回答。
“那你还是挺幸运的。”江澈笑了笑。
“江先生,这话怎么说?”问的人是吴良水。
“如果我是那伙人,不会放你活到现在。”江澈看着左晟,眼神带着冰冷。
左晟被江澈说得有点发毛,他嘴唇动了动,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接下来是乔曦。她想着让大家笑一笑,就讲起了自己在学校发生的趣事。结果也是不出意外引起了全场大笑,气氛也达到了一个小高潮……
最后,轮到江澈了。
就在大家以为,这位高冷帅哥会直接来一句“没什么可说的”,结束这场“故事会”时,却听他说道:
“我给大家讲个故事吧。”
六道惊讶的目光,向江澈这边看了过来。
乔曦微微睁大了眼睛,她原以为这位惜字如金的帅哥这次会依然高冷,没想到他竟提出讲故事。
是讲他自己的故事吗?
跟陌生人分享自己的故事,这不像他的风格啊!
她不知怎么,脑海中突然想起薄伽丘的巨着《十日谈》。在这荒山野岭中,每个人轮流讲述自己的故事,他们似乎也在进行着一场深山里的十日谈。
气氛变得宁静,连篝火噼啪的声响都显得格外清晰。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江澈身上,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有两个女孩子,”江澈讲了起来,声音依旧清冷、有磁性,“一个叫方凝,一个叫陆可妍,她们都在帝都的一家金店打工。”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轻轻扫过众人。
许是感觉到了山间夜晚的寒意,吴良水往篝火里添了根柴。
“店主给她们在城中村租了一间房子,两个女孩平时就一起上下班,关系还不错。方凝的丈夫是个海员,一年里有几个月都不在家,她怀孕后,就靠着网络和丈夫保持联系,跟他分享生活中的点滴。”
乔曦的心突然揪了一下。她想起自己在帝都时,经常遇到的那些背景离乡的人们,他们只身来帝都闯荡,每天跟家人的视频通话,似乎成了这冰冷生活的唯一慰藉。
“陆可妍还没有结婚,她来自甘南的一个小山村。父亲早逝,母亲得了心衰,常年卧病在床。她来帝都上班的目的,就是赚更多钱给母亲治病。”江澈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夜风变得有些凉,乔曦不自觉地拢了拢外套。她发现其他人都屏住了呼吸,没有一人出声打断或询问些什么。
“有一天,她们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人。那人在店门口徘徊,却始终没有进去,连续几天都是这样,两个女孩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方凝把这件事告诉了她的丈夫。她丈夫提醒她要小心,说那可能是来踩点的劫匪。陆可妍也把这个情况反映给了店长,店长答应会尽快修好店门口的监控,并让保安多留意。”
篝火噼啪作响,火星四溅,把每个人的脸都映照得忽明忽暗。
“有一天晚上,大概是9点左右,那个人又出现在店门口。方凝再次发消息告诉她的丈夫,她丈夫劝她立即报警。”江澈此时的声音有些低沉。
唐佳佳突然倒吸一口冷气,孟涵之看了下她,似乎能理解她的感受。
“可就在这时,店里突然进来了一个顾客,她们打算先接待店里的顾客,再看看情况,决定是不是要报警。”江澈继续说,“在那之后,方凝的丈夫给她发的消息,就再没收到任何回复了。”
“她们被害了?“覃一帆终于忍不住插嘴,“是那个奇怪的人干的?”
江澈沉默了片刻,说道:“她们确实死了。而且,方凝还是一尸两命。”
一阵夜风吹过,篝火剧烈摇晃,乔曦感觉自己的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沉重得几乎无法呼吸。
她攥紧手中的水瓶,声音有些发颤:“江先生,这个故事……是真实的吗?”
乔曦其实已经猜到答案,却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江澈的目光扫过她,那双眼睛在火光映照下,似乎暗藏了些许莫名的情绪。
“是。”他简短地回答。
这个回答在乔曦意料之中,但她还是很希望这个故事是假的,而不是真实发生过的悲剧。她低头看着手中的水瓶,瓶子已经被她因紧张而捏得变了形。
夜色逐渐变浓。
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十一点,众人陆续开始洗漱和整理寝具,为就寝做准备。今晚的气氛明显不同以往,没有人像往常那样说笑,连彼此道晚安的声音都轻了许多。
乔曦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心头依然萦绕着江澈讲的故事。她打开了手机,在浏览器里搜索“方凝陆可妍”两个名字。
山中信号不好,页面加载得异常缓慢,她盯着那个旋转的加载图标,心跳随之加速。
终于,页面刷了出来。
乔曦瞪大眼睛,盯着第一条显示:
帝都九龙区金店劫案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