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风裹挟着初夏的潮气,吹过航天大学公告栏玻璃窗上张贴的校报。
苏寒的照片印在头版
——她侧身躲避镜头的瞬间被抓拍,
绷带在军装袖口露出一角,标题「当代女侠」的烫金字在她看来刺眼得可笑。
“苏同学!”有学生红着脸递来笔记本,“能给我签个名吗?”
她只用钢笔点出对方作业上的错处:“布莱克-舒尔斯模型这里,波动率参数错了0.2。”留下女孩对着微积分题发呆。
这种突如其来的关注像蛛网粘身,让她比前世面对婆家刁难时更烦躁。
唯有想到即将到来的五一假期,想到那座尚未苏醒的东方巴黎,胸腔里某种灼烧感才稍稍平息。
——外滩的钟声像穿越时空的预言。
苏寒靠在绿皮车窗边,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算式渐渐模糊成1998年的浦东地图。
铅笔圈出的陆家嘴区域还标着“蔬菜批发市场”字样,而前世那里矗立着刺破云层的环球金融中心。
她对魔都的执念始于前世某个雨夜。
手机视频里魔都金融中心的高楼大厦,
“要是能住在看得见江景的房子里...”这个念头像颗被埋进冻土的种子,在重生后遇到资本春雨疯狂破土。
“现在...应该还是棚户区吧。”她喃喃自语。
记忆里关于1999年的浦东是破碎的
——吊塔像钢铁森林般生长,
推土机轰鸣着碾过稻田,
老太太抱着煤球炉站在拆迁标语下发呆。
而某些被历史书忽略的细节却异常清晰:
比如某条即将拓宽的马路旁,有排殖民时代的老洋房正被当作危房抛售。
“寒寒!”徐天宇的脚步声从身后追来,军靴踏碎落叶的声响惊起几只宿鸟。
他喘着气拦在她面前,肩章上的金星沾着些许粉笔灰,“校党委刚开完会...他们想给你办个表彰大会。”
苏寒的脚步未停,目光仍落在远处图书馆的尖顶上: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张扬。”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徐天宇快步与她并行,试图捕捉她躲闪的目光:“就在小礼堂!最多五十人!校长亲自颁奖...”
他比划着,“事迹会写进档案——以后评职称、留校都有用!”
“不用。”两个字斩钉截铁,像手术刀切掉冗余的组织。
她拐向药圃小径,薄荷与艾草的清苦气息漫过来。
徐天宇突然拉住她书包带:“那至少接受校报专访?林小溪爸爸找了新华社记者...”
他声音低下来,“就当给那些被拐孩子的家庭一个公开致谢的机会?”
苏寒终于停步。她的视线掠过他急切的眉眼,落在他紧绷的下颌线上
——那里有新冒的胡茬,像青色的雾霭。
“徐天宇,”她忽然伸手拂过他肩头的粉笔灰,“我只想平静地生活、学习。”
微风穿过药圃,吹起她额前的碎发。
徐天宇看见她瞳孔里映出的自己,他颓然松开手:“那你要什么?总得让学校表示点什么...”
“五一我去魔都。”她突然转折,像列车变轨般干脆,“浦东开发加速了,想去看看房子。”
徐天宇眼睛倏地亮起:“我陪你去!舅舅在浦东南路办事处...”他掏出手机就要订票。
“不用。”她截断他的话,像按下紧急制动钮
“我自己去。”
转身时帆布包擦过药圃栏杆,惊起几只萤火虫。
徐天宇愣在原地。
“为什么?”他对着她背影问,声音染上凉意。
苏寒边走边说:“有些路,我想自己走……”
“徐天宇。”她忽然转身连名带姓唤他。
“在!”
“要是校方坚持...”她斟酌着词语,“就说我把奖金捐给打拐基金会了。”
徐天宇看着苏寒走向图书馆的方向:“可我喜欢你,想给你最好的。你一人去魔都我怎么可能放心?”
初夏的阳光正好……微风也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