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的指尖仍在渗血，那滴血顺着掌心滑落，在石板上砸出一个暗红的小点。他没有擦拭，只是缓缓握紧拳头，将血与痛一同压进皮肉深处。
幽瞳站在他身后半步，尾巴依旧缠着他的手臂，温度比先前低了几分。她的眼瞳微微收缩，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异常。
“地图……变了。”她低声说道。
她抬手一划，空中浮现出一张由灵力编织的空间图谱。原本清晰标注的据点标记，此刻全都化作刺目的血色，像是被某种力量从内部污染，边缘还在缓慢蠕动。
白枭坐在不远处的礁石上，焦尾琴横在膝前。琴弦断了一根，末端还沾着一丝未干的血迹。他的左眼蒙着青铜面具，可那只眼睛下方的皮肤，正隐隐发烫。
“有人改了我的情报。”他语气平静，手指却无意识地敲击了三下琴身，像是在确认某个密码是否成立。
夜澜没有说话。他闭上双眼，右手上的印记忽然一跳，一股熟悉的牵引感再次浮现，方向与之前截然相反。
他睁开眼，望向远处的另一侧。
“不是这里。”
话音刚落，幻天塔第七层在他识海中自行开启。一道模糊的画面闪过——海底岩层深处，一座被封印的建筑静静沉睡，四周缠绕着扭曲的符文锁链。位置恰好与当前地点呈镜像对称。
铁无锋蹲在地上，八柄重锤环绕周身。他用机械义眼扫过地面，眉头渐渐皱起。
“这里的灵脉走向不对。”他说，“像是被人刻意绕过的。”
他抓起最沉重的那柄熔岩锤，轻轻敲击地面。第一下，无声无息；第二下，震动微弱；第三下，当锤头触地的瞬间，整片岩层发出低沉的共鸣。
“有空腔。”他站起身，将锤子扛上肩头，“下面不止一层。”
夜澜走上前，站在那块共振最强烈的区域中央。他抬起右手，印记对准地面。银光一闪，一道细线般的波动扩散开来，如同某种探测信号。
几秒后，地下传来一声闷响。
裂缝自脚下蔓延，如蛛网般迅速扩展。一块巨大的石板塌陷下去，露出向下的阶梯。台阶由黑曜石砌成，表面刻满逆向流转的符文，越往下，光线越黯淡。
“这是障眼法。”夜澜说道，“他们知道我们会来，所以留了个空壳等我们钻进去。”
幽瞳走到他身旁，尾巴松开他的手臂，转而贴地探出一截，试探性地碰了碰台阶边缘。她的动作极轻，但就在接触的刹那，那节符文骤然熄灭，仿佛被某种力量直接抹除。
“空间陷阱。”她收回尾巴，“踩上去的人会被传送到外围迷阵，在原地打转。”
白枭站起身，将琴收进袖中。他走过来，凝视着那道裂缝良久。
“我的情报网被人动了手脚。”他说，“不是窃取，是篡改。对方用了混沌符文反向注入，让所有标记都指向假目标。”
夜澜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琴弦崩断的时候。”白枭声音低了些，“左眼开始疼，那是预警机制。但我晚了一步。”
夜澜并未责怪。他知道，白枭的情报系统能维持至今已是奇迹。三百年的轮回布局，不可能毫无破绽。
“你没背叛。”他说，“你是被利用了。”
白枭没有回应，只是默默记下了这句话。
铁无锋已走到台阶口，用锤尖轻戳第一级台阶。符文应声熄灭，连带往上两级也一同失效。
“我能清除这些符文。”他说，“但下面可能还有更复杂的机关。建议不要贸然深入。”
夜澜立于洞口，低头望去。黑暗深不见底，风从下方吹上来，夹杂着锈铁与海水混合的气息。
他知道这地方本不该存在。
地图是假的，情报是错的，连方向都被调转。可偏偏，他体内的印记正在指引另一个真实。
“他们想让我们浪费时间。”夜澜说，“等我们发觉被骗时，真正的行动早已完成。”
幽瞳抬头看他：“你是说，轮回蛊的事？”
夜澜点头。
“母亲的耳坠碎裂时浮现的塔纹，不是巧合。那是钥匙的一部分。如果幽冥殿真的拿到了另一块，他们现在就应该在启动某种仪式。”
白枭忽然开口：“我查过北域最近的异常能量波动。七日前，夜鸿煊曾秘密前往南荒边境，带走了三具冰棺。登记记录写着‘遗骸归宗’，但路线避开了所有监察点。”
夜澜眼神一冷。
“冰棺？”铁无锋问，“谁的？”
“不知道。”白枭摇头，“但其中一具的封印材料，和三百年前初代守护者战死时所用的一样。”
空气骤然凝滞。
夜澜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银色印记安静地伏在掌心，不再抽搐，也不再发热。它像是完成了某种校准，此刻只等着主人做出决定。
“真假据点。”他轻声说，“他们设局让我们跑偏，就是为了掩护真正的行动。”
他抬头看向众人。
“现在我们知道真相在另一边。那就别让他们如意。”
铁无锋扛起锤子，一步踏上台阶。符文在他脚下逐一熄灭，如同被高温焚毁的纸片。
“我开路。”他说，“机关归我。”
幽瞳紧随其后，三尾展开，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的空间扭曲。她的月牙发簪泛起微光，映照出前方数米内的安全区域。
白枭走在最后，手指不停敲击大腿外侧，仿佛在默写一段加密信息。他知道，接下来的情报必须万无一失，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夜澜行于中间，右手始终贴在胸前。他能感觉到印记在轻微震动，像是某种倒计时正在启动。
阶梯漫长，越往下越窄。墙壁上的符文逐渐稀少，取而代之的是凿刻在岩石中的古老壁画。画面残缺，但仍可辨认出一群人跪拜在一尊巨塔前，手中捧着发光的容器。
铁无锋停下脚步，用锤背刮去一层岩灰。
“这个符号……”他指着壁画角落的一个印记，“我父亲的笔记里出现过。他说这是‘器神典’最初的起源标记，唯有主持铸造之人方能留下。”
夜澜凑近细看。
那个符号，与他梦中所见一模一样。
“继续走。”他说，“快到底了。”
又下行近百级台阶，前方终于出现一道石门。门上无把手，唯有一处凹陷的手印槽，形状与人类手掌完全吻合。
夜澜伸出手。
印记与凹槽严丝合缝。
石门无声滑开。
一股浓烈的腥风扑面而来。
门后并非房间，而是一条横向延伸的隧道。地面铺着黑色砂砾，踩上去悄无声息。两侧插着青铜火把，火焰幽蓝，竟照不出影子。
最诡异的是，隧道尽头本该是岩壁之处，却悬浮着一面巨大的铜镜。镜子裂了一道缝，镜面不断波动，宛如水面。
夜澜立于门前，右手印记猛然一震。
他知道这镜子不对劲。
但他也明白，必须进去。
“铁无锋，守住入口。”他说，“幽瞳，跟紧我。白枭，一旦发现情报异常，立刻示警。”
三人同时点头。
夜澜迈出一步，踏入隧道。
就在他脚落地的瞬间，铜镜剧烈一颤。
镜中倒影并未同步。
他的影子站在原地，嘴角缓缓扬起，露出一个不属于他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