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躺在碎石堆里,耳边是地底深处传来的闷响,像有巨兽在岩层下翻身。他左肩的伤口还在流血,黑血顺着指尖滴到地上,滋滋作响,把青石板蚀出一个个小坑。
他没动,也不敢动。
刚才那一剑劈开黑卵,反噬比预想的更狠。雷脉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住,灵力在经脉里打结,一动就疼得钻心。右脸的雷纹烫得吓人,面具下的皮肉像在烧。
但他知道,不能停。
那块黑晶体还没死,只是退了。
退进了地底。
而夜鸿煊的残影,正一步步往地下阶梯走去,手里攥着另一枚塔心石碎片。
夜澜咬牙撑起身子,幽陨剑插进地缝借力,单膝跪地,一脚踩上第一级台阶。
阶梯往下,越走越暗,岩壁渗出的不是水,是黑雾,一缕缕缠上来,碰到皮肤就往里钻。他左手掐诀,残存的冰灵力在体表结出一层薄霜,勉强挡住侵蚀。
第七步。
体内雷脉猛地一抽,他差点跪倒。就在这瞬间,他把剑尖往地上一划,引动一丝冰寒之气逆流经脉,接上断掉的雷息。
冰雷互济。
这招他在幻天塔第二层试过十七次,每次最多撑三息,第七次直接昏死过去。
现在,他硬撑了七步。
阶梯尽头,夜鸿煊背对着他,站在一道裂缝前。裂缝深处有光,紫中带黑,像雷云裹着血雾。他正要把手里的晶体按进去。
夜澜动了。
不是冲人,是冲地。
幽陨剑高举,紫雷缠剑身,他整个人像一道劈下的闪电,剑锋直斩裂缝与晶体的连接点。
“轰!”
地脉剧震,黑雾炸开,夜鸿煊被气浪掀飞,晶体脱手,滚进裂缝深处。
夜澜落地不稳,膝盖砸在石上,喉头一甜,又是一口血涌上来。他没擦,盯着那道裂缝。
里面传出心跳声。
不是人的。
是这座山,这片地,整个夜家祖地,在呼吸。
夜鸿煊爬了起来,右臂已经变了样,皮肤发黑,指甲 elongated 成钩爪,关节反弯,像某种深渊爬出的恶鬼肢体。
他转过身,眼睛浑浊,瞳孔缩成一条线。
“你……不该来。”声音沙哑,断断续续,像是两个人在轮流说话。
夜澜拄剑站直。
“你也不该被当成容器第二次。”他一步步往前,“第一次是冥主用你当傀儡,掌控北域。第二次,是让他拿你当钥匙,打开地脉。”
夜鸿煊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下一秒,他右爪猛挥,黑气化刃,直取夜澜心口。
夜澜不退。
他迎着爪风冲上去,任那幽冥爪穿透左肩,五指几乎穿胸而过。
剧痛炸开的瞬间,他左手死死扣住夜鸿煊手腕,右手将幽陨剑横压在对方臂弯,剑刃贴骨。
“你还认得我吗?”他盯着对方眼睛,“七岁那年,你偷偷给我喝过一碗灵髓汤,说‘夜家的根,不能断’。”
夜鸿煊眼神一颤。
那一瞬,浑浊的瞳孔清了一秒。
就这一秒。
够了。
夜澜闭眼,用痛觉逼出最后一丝清醒,神识沉入幻天塔第二层,在无数功法残页中翻找——终于,触到那一行刻在冰壁上的口诀:
“双脉非二,阴阳同炉,冰为鞘,雷为锋。”
他开始引导。
不是压制雷脉,也不是驱逐冰脉,而是让它们碰。
冰灵力从丹田底部升起,像一层薄壳,缓缓包裹住狂暴的雷脉主干。雷流挣扎,撕扯经脉,冰壳寸寸开裂,又不断再生。
剧痛如万针穿脑。
右脸雷纹炸裂,鲜血顺着面具缝隙往下淌,滴在肩头伤口,和黑血混在一起。
夜鸿煊察觉不对,猛地抽手,想挣脱。
晚了。
夜澜睁眼。
背后,一缕紫金光芒冲天而起。
先是冰晶凤凰虚影展翼,羽翼透明,寒气四溢;紧接着,雷龙自尾部缠绕而上,鳞片炸起,电弧噼啪作响。两道虚影交颈盘旋,最终合一,化作一柄悬浮的紫金长剑,剑身流转着冰纹与雷痕。
双生灵脉,融合。
夜鸿煊右臂完全黑化,幽冥爪直取夜澜天灵,速度快得带出残影。
夜澜不动。
剑影未动。
爪尖距天灵只剩半寸。
他睁眼。
紫金剑意轰然斩出。
没有声,没有风,只有一道裂空之痕,笔直切下。
夜鸿煊右臂齐肩而断,黑血喷出三尺高,断口处皮肉翻卷,露出半枚蠕动的蛊虫——灰白身躯,九节触须,正拼命往骨头里钻。
而嵌在骨缝中的,是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塔心石碎片,表面爬满混沌纹路,正随着蛊虫的抽搐微微震颤。
夜澜喘着气,单膝跪地,幽陨剑拄在身侧。
他伸手,从断臂骨缝里抠出那枚碎片。
碎片入手冰冷,边缘的星月纹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什么。
夜鸿煊跪倒在地,左臂死死按住右肩断口,嘴里发出嗬嗬声,像是想说话。
“你……不是……”他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他是……要你……死……”
夜澜盯着他,声音很轻:“我知道。”
冥主不会让他活着。
从他重生那一刻起,就是猎物。
但他也没打算活到结局。
他只想在死前,把该斩的,都斩干净。
夜鸿煊头一歪,昏死过去。
夜澜撑着剑,慢慢站起来。
紫金剑影还在背后悬浮,但已经开始模糊。融合撑不了太久,他感觉丹田像被两股力量撕扯,冰壳快撑不住了。
他低头看手里的塔心石碎片。
突然,碎片表面裂开一道细纹。
里面,渗出一滴黑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