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的手指刚从那片记忆残片上收回，掌心还残留着断续琴音的震颤。他脚步未停，肩头幽瞳的尾巴紧紧缠住衣领，雷嗔跟在侧后方，骨鞭垂地划出浅痕。青蘅与风无垢一左一右护住阵型，四人疾行于崩塌边缘的虚境通道中。
可就在踏过一道裂开的地脉纹路时，夜澜忽然顿住。
一股寒意自丹田深处炸开，像是有冰锥顺着经络向上刺穿脏腑；与此同时，右腰命门穴猛地一烫，雷霆之力如熔铁灌入血脉，轰得他识海嗡鸣。他膝盖一软，单膝砸地，幽冥剑插进石缝才没倒下。
“怎么了？”雷嗔一步跨到他身侧，声音绷紧。
幽瞳已经跃到夜澜手腕边，三尾展开将他圈住：“不对！体内的两种力量在对冲——冰往上升，雷往下压，经络快撑不住了！”
夜澜咬牙，额角青筋暴起。他能感觉到，那股熟悉的撕裂感正从五脏六腑蔓延开来——前世被雷劫劈碎根基的记忆翻涌而上，眼前闪出焦黑的皮肉、断裂的灵脉、还有母亲耳坠碎裂时那一抹微光。
但他不能退。
千机阁那边信号已断，白枭生死未卜。可现在若强行离开，只会让体内暴走的双脉当场炸开，连累全队。
“不走。”他低声道，嗓音沙哑，“这一关……必须破。”
话音落下，他左手按在胸前旧疤上，用力一压。痛感让他清醒了一瞬，右手顺势抽出幽冥剑，剑尖点地，借力站起。
幽瞳闭眼感应片刻，猛然睁眼：“冰属阴，接地则安；雷属阳，向天方顺！别让他们撞在一起，分开导流！”
雷嗔二话不说，甩出龙角骨鞭卷住夜澜双脚脚踝，狠狠往地上一拽。电弧自足尖炸开，地面瞬间龟裂，雷域成形，一股稳定的力量自下而上托住那狂躁的雷脉。
“再乱窜我就把你钉在地上！”他吼了一声，双翼猛然展开，银发飞扬，雷云低聚头顶，压制住那股即将冲破百会穴的暴烈电流。
夜澜呼吸粗重，冷汗顺着面具边缘滑落。他试着引导冰寒之气下沉，可左半身早已僵硬如石，指尖发麻，连剑都握得吃力。而雷力虽被雷嗔镇住，仍在经络里横冲直撞，像无数根烧红的针来回穿刺。
“撑住！”青蘅上前一步，手中长剑轻鸣，剑气凝而不散。她手腕一转，剑锋划出螺旋轨迹，寒霜自刃口蔓延，电光在霜层内游走，竟生生造出一个微型漩涡。
“顺着这股势，合二为一。”她说得平静，但额角已有细汗渗出，“我能撑十息。”
夜澜盯着那冰雷交织的漩涡，眼神骤然锐利。
他知道，这是唯一机会。
深吸一口气，他强行运转玄灵幻天塔第一层的提纯法诀，以心神为引，将逆行的冰力一点点压向涌泉穴，导入地脉；同时催动雷脉，逆冲而上，直奔泥丸宫，迎向青蘅所凝的漩涡中心。
刹那间——
轰！
仿佛两股洪流在颅内正面撞击，耳边炸响惊雷，视野一片雪白。他的身体剧烈颤抖，发丝根根竖立，银白之中泛起幽蓝电弧，整个人像是被雷柱贯穿。
幽瞳死死抱住他的手臂，尾巴扫过他额头，清凉气息不断注入。雷嗔双足蹬地，雷域扩张至极限，防止反噬波及他人。青蘅咬破舌尖保持清醒，剑气不散，漩涡稳如磐石。
时间仿佛停滞。
一秒，两秒……
第三十五息时，夜澜猛然抬头，仰天长啸。
那声音不似人声，倒像远古凶兽觉醒，穿透层层虚境壁垒。一股全新的气息自天灵盖喷薄而出，席卷全身，带着冰的凛冽与雷的暴烈，却又奇异地融为一体。
众人屏息。
只见他发际线处，一道纹路缓缓浮现——左侧是晶莹剔透的冰棱印记，右侧是扭曲跳跃的雷痕，二者在眉心交汇，宛如星辰镌刻，流转不息。
双生灵脉，初醒。
夜澜缓缓睁开眼，眸光一闪，竟是冰蓝与银白交替闪过。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五指张开又握紧，新生的力量在血管里奔腾，尚未驯服，却已不再失控。
“成了？”雷嗔收起骨鞭，咧嘴一笑，“总算没把自己炸成渣。”
幽瞳松开缠绕的手腕，轻轻落在他肩头，耳朵贴着他颈侧，确认心跳平稳。“主人的体温回来了。”她小声说。
青蘅收剑入鞘，神色未变，只是指尖微微发抖。刚才那一招耗神极重，但她没表露半分疲态。“接下来的关卡，不会比这轻松。”
夜澜没回答。
他盘膝坐下，运转提纯之法，将体内狂野的灵力一点点归拢压缩。每一次呼吸，都带出丝丝白雾与电火花，在身周形成微弱气旋。幽瞳趴在他肩头，尾巴轻轻扫过额角，助他平复躁动。
远处雾气弥漫的通道依旧静默，看不见尽头。
良久，夜澜睁眼起身，目光沉稳。
“走。”他说。
四人重新列阵，继续向前。
通道两侧的符文忽明忽暗，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在他们经过时悄然亮起一圈淡蓝色光晕。夜澜脚步未停，右手搭在幽冥剑柄上，左手抚过新浮现的冰雷纹路。
就在踏入下一节阶梯的瞬间——
“滴。”
一滴血从他右手指尖坠落，砸在地面符文中央。
那符文猛地一颤，随即扩散出一圈涟漪，如同水面被投入石子。紧接着，整条通道的符文接连亮起，节奏诡异，竟与某种旋律隐隐契合。
夜澜脚步一顿。
这频率……
不是试炼阵法的启动信号。
是琴声。
断断续续，像雨滴落在石阶上。
可此刻，无人弹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