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谁说创世神不能请病假?
三日后的东域城,青石板路上飘着甜津津的槐花香。
穿开裆裤的小娃们追着纸鸢跑,嘴里哼的不再是“仙规如铁不可违”,而是新编的顺口溜:“缔约要自愿,强按手板算耍赖!”墙根下,老木匠蹲在新刷的“鲁班行会”木牌前,用凿子在章程最后补了句“每月初九歇工酿青梅酒”,转头对围观的石匠笑道:“咱手艺人的规矩,得护着自个儿的手不是?”山坳里更热闹,几只尖耳狐狸抱着竹板凑成一团,红狐甩着尾巴念:“《妖族作息公约》第三条——人类踏青时,不许用尾巴扫姑娘的绣花鞋!”灰狐挠头:“那上回二丫踩了我尾巴咋算?”“加个补充条款!”花斑狐蹦起来,“互相踩尾巴,要请对方吃糖葫芦!”
城楼飞檐上,一团泛着墨香的雾气突然凝结成小人儿——正是字游仙。
他晃着脑袋把“禁止强迫加班”编成快板,小短腿蹬着檐角青瓦:“日头落,收工锣,东家留活你别躲!要签契,先点头,强留算他耍无赖哟~”底下卖糖葫芦的老汉听得直乐,抛给他一串山楂:“小先生,再编个‘糖葫芦管饱’的条款呗!”字游仙叼着山楂蹦向街角,墨色衣摆扫过墙根新贴的公约,每经过一处,纸角便泛起淡淡金光。
地心深处传来闷响,熔炉老君白须无风自动。
他抬手按在滚烫的岩壁上,掌心跃出赤金火焰,引着地火绕东域城墙缓缓流淌。
“天律碎成这样,残余规则怕是要反扑。”他嘟囔着,看火舌在地下织成网状结界,“护着点这些刚尝到甜头儿的凡人……也算我这把老骨头退休前的最后差使。”
星辰阁内,林诗雅的指尖骤然发颤。
她翻到古籍最后一页,泛黄的纸页上用血字写着:“创世神执权柄,改一界法则,失一段凡心。神格愈强,凡心愈淡,终有一日……”后半句被虫蛀成了碎洞,她猛地合上书本,书页簌簌飘落在地。
窗外蝉鸣裹着瓜香飘进来。
林诗雅抬头望向院角瓜棚——谭浩正躺在竹椅上啃西瓜,草茎在嘴角晃得像根没睡醒的草。
他啃到瓜皮时突然皱眉,挠了挠后脑勺:“奇了怪了,我昨儿是不是干了啥大事?咋脑袋里跟被瓜瓢刮过似的,空落落的?”
废台边的老槐树下,云无咎攥着半截判笔。
笔杆上的律法纹路正在剥落,像老墙皮似的簌簌掉在青石板上。
他望着远处追闹的孩童,喉结动了动:“他们……真的自由了么?”
“你现在能问出这句话,就已经自由了。”林诗雅端着青瓷碗走过来,汤里浮着几瓣百合,“喝了吧,安神的。”
云无咎接过碗,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
他突然笑了,笑得眼眶发酸:“我记得所有律令,每一条刑罚代码都刻在骨头里……可我突然不想念了。”他望着碗中晃动的月光,声音轻得像叹息,“那些条文总说‘该’,可现在我想知道‘想’。”
“御史大人!”田埂传来粗嗓门。
扛着锄头的老农抹了把汗,递来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咱村新拟的《互助守则》,您给把把关?”
云无咎展开纸页,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牛棚轮流打扫;二、晒谷场先紧着孤寡老秦家;三、谁偷摘李婶家的桃,罚煮十碗绿豆汤。”末尾画了个圆头圆脑的笑脸,墨还没干透。
他指腹摩挲着纸角的褶皱,突然想起三日前那个清晨——谭浩指尖点过静律钟时,他记忆里妻子别在发间的野花,竟顺着光丝飞回了他掌心。
“原来……”云无咎喉咙发紧,“规矩也能这么暖。”
深夜,谭浩的窗纸被月光染成银白。
林诗雅贴着窗缝望去,见案头玉印泛着淡金微光,表面裂痕已爬成蛛网,从边缘直贯中心,像极了枯枝攀在初融的冰面。
她推窗而入时带起一阵风,案上的日记本哗啦翻页。
最后一页只剩淡淡笔痕,像被潮水冲散的沙:“不准任何人替我承担痛苦。”
林诗雅屏住呼吸,轻轻捧起玉印。
指尖刚触到裂痕,一阵铺天盖地的悲伤便涌进心海——她看见混沌尽头站着个身影,背对着她,正将一缕缕光丝从自己心口抽出,每抽一缕,他的轮廓便淡一分。
“够了!”她猛地松手,玉印“啪”地落回案上。
眼眶发热,她这才惊觉自己已泪流满面。
“别查了。”
低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诗雅转身,见谭浩倚在门框上,月光顺着他的肩线淌下来,把影子拉得老长。
他手里攥着半块没吃完的西瓜,瓜汁顺着指缝滴在青石板上,“我就是个懒得出奇的皇子,就想晒晒太阳啃啃瓜,偶尔逗逗你这冰山圣女……”他喉结动了动,“要是当神得忘了这些,那我宁可不当。”
他转身往院外走,脚步声在深夜里格外清晰。
走到门口时,他侧头说了句:“你要是真想帮我……明儿帮我带个西瓜,要最中间那口的。”
林诗雅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今日在街角听见的童谣:“第九条,人心先,神佛也得靠边站……”
归墟深处传来闷响。
残碑鬼抱着块发光的玉碎片,碎玉上的裂痕与谭浩掌心的如出一辙。
他对着碎玉喃喃:“祖宗,您和天道签的那份合同……快到期了。”
东域的黎明来得格外早。
当第一缕阳光爬上城墙时,有百姓指着东方惊呼:“看!天上那是啥?”
众人抬头,只见三十六道金光刺破云层,像极了……仙庭的接引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