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遥城的灰瓦暗 —— 乾隆十七年夏】
官差的马蹄声踏碎了平遥城的晨雾,王鸿绪站在范氏据点的青砖墙外,指尖捏着块盐晶 —— 这是朝廷查抄范氏余党的令牌,晶体里嵌着的 “钦” 字遇热会显形,比黄绸圣旨还管用。
“按约定时间动手。” 他往巷口的茶摊瞥了眼,伙计正往茶碗里撒盐,是暗号,周围已清干净。镖师们扛着磁石棒守在墙头,棒身的红铜纹在光下闪,和晋商票号的门环一个样式。
踹开朱漆大门时,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像垂死的哀鸣。正厅的八仙桌上还摊着苏绣绷子,银线在晨光里泛着贼亮的光,王鸿绪拿起根往磁石上贴 —— 纹丝不动,是没掺磁粉的普通银线,假票的料子。
“搜!” 他往内院走,廊柱上的三铜钱印被人用石灰抹过,可盐晶水一泼,淡红的印记立刻显形,比原来的还清楚。镖师在西厢房的地窖里发出惊呼,王鸿绪跑过去,只见黑压压的票子堆到梁上,每张都绣着 “汇通海” 三个字,针脚歪得像鸡爪。
“拿磁石来。” 王鸿绪抽出张假票,银线绣的 “辰宿列准” 在光下晃眼。磁石往 “准” 字上一贴,字纹毫无反应,倒是旁边的空白处泛出层灰 —— 是用普通松烟墨画的暗记,范家的老把戏。
一、假票堆的工艺陋
辰时的日头爬过窗棂,把假票照得纤毫毕现。王鸿绪让伙计挑出十张仔细看,银线里连最细的盐晶丝都没有,用牙一咬,软得像棉线 —— 晋商的真票银线掺了漠北磁粉,咬起来发脆,错不了。
“绣工也糙。” 赵德发指着 “海” 字的捺笔,针脚间距忽大忽小,最大的差了半分多,“咱苏绣工坊的姑娘,手再抖也差不了一厘,这是没练过的绣娘绣的。” 他往票背抹了点水,盐晶章该显形的地方只泛了点白,是淀粉糊做的假章。
地窖深处传来翻箱倒柜的响,镖师拖着个捆着的账房先生出来,他怀里掉出本存根册,纸页边缘卷得像咸菜干。王鸿绪翻开最末页,茶汁写的字在潮气里泛着黑:“官账房内应三名”,后面的名字被水渍洇了,却能认出个 “周” 字 —— 周明远的笔迹。
“把盐晶灯拿来。” 王鸿绪往字上照,茶汁遇盐晶光会变紫,名字渐渐清晰:周明远、吴长贵、钱茂才,和盐晶账查出的内鬼名单分毫不差。他突然抓起张假票往存根上对,密押诗的 “准” 字歪得一模一样,是同一批人弄的。
账房先生突然哆嗦着开口:“这票子…… 是和大人府里的管家要的,说要让晋商的票子在蒙古变成废纸。” 他的指甲缝里嵌着银粉,和假票的银线一个色,“范掌柜说,只要弄垮‘汇通海’,这平遥城的票号就都是他家的。”
二、内鬼名的茶汁显
巳时的暑气漫进地窖,王鸿绪把存根册摊在青石桌上,每页都用茶汁记着假票流向:准噶尔五十箱,俄商三十箱,江南盐道二十箱。最扎眼的是页边角,用朱砂画了个小三角,和矿洞地图上的了望台标记一样。
“吴长贵负责的军需账,” 赵德发指着笔记录,“每次汇银前,都有十张假票流向漠北。” 他往假票上洒了点武夷岩茶汁,晋商的染料让 “汇” 字变了紫,可假票的纸只发皱,“连桑皮纸都是仿的,用的是芦苇浆,一泡就烂。”
突然有镖师喊:“掌柜的,这有堵假墙!” 王鸿绪跑过去,墙面的石灰簌簌掉,露出后面的砖缝,塞着捆更细的假票,银线细得像头发丝。“这是给小商户用的,” 他冷笑,“看着不起眼,流通起来更难查。”
用磁石扫过这批细票,竟有三张微微发沉。拆开银线一看,里面裹着极细的铅粒,和漠北矿洞的成色一样。“想把铅粒混进小宗交易,” 王鸿绪把票子往地上摔,“范家真是处心积虑,连小商户的银钱都想染指。”
账房先生突然挣开绳子,往墙上撞去,王鸿绪眼疾手快拽住他,却见他袖口掉出片桑皮纸,上面用茶汁写着 “和府收讫”,墨迹里的朱砂和官账房的墨一个味,磁石一贴就发黑。
三、工艺比的真章现
午时的阳光把真票假票并排照在地上,像场无声的较量。王鸿绪让伙计往真票上泼茶水,盐晶丝遇水立刻显出淡蓝暗纹,是 “汇通海” 的缩写;假票只湿了片,暗纹处的淀粉糊化得像米汤。
“再看密押诗。” 他指着真票的 “辰宿列晋”,每个字的起笔处都藏着个小驼峰,是晋商的家族标记,绣娘练十年才能绣得准。假票的 “准” 字连笔都没藏,像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仿的。
赵德发突然往假票堆里扔了块金骏眉砖,砖面的盐晶印在光下泛着亮。“这些假票的仿造水平,还不如当年的仿茶砖。” 他想起之前查抄的仿品,至少还敢掺点真茶末,“看来范家是急了,连像样的工匠都找不着。”
官差进来清点时,王鸿绪让他们用磁石验票,凡吸不住的都堆到院中央。阳光下的假票堆像座银山,却透着股廉价的铜臭味。有个老官差咂嘴:“难怪范家倒了,这活儿也太糙了,哪像晋商的票子,摸着就扎实。”
四、账册夹的收条惊
未时的雷阵雨来得突然,豆大的雨点打在假票上,晕开片灰黑。王鸿绪在账册里翻到本更厚的,封面用红漆写着 “票库流水”,夹层里掉出张粉笺,毛笔字写得歪歪扭扭:“今收到假票两千张,和珅府。”
他的指尖猛地收紧,粉笺的边缘发脆,是宫里特供的宣纸,比晋商的桑皮纸贵十倍。往纸上呵气,水汽让墨迹泛出层油光 —— 是用胭脂混朱砂写的,和珅府里的账房最爱这么弄,错不了。
“日期是……” 赵德发的声音发颤,指着角落的小字,“乾隆十六年三月十二,正是南巡献票前七日!” 他往假票上对,那天出库的假票正好两千张,银线里的铅粒比别的多,“他们早就算计着,等咱的真票被认可,就用假票搅混水!”
雨越下越大,院中的假票被淋得发胀,露出里面的草纸芯。王鸿绪把收条往盐晶匣里放,匣底的磁石立刻吸住了 —— 粉笺的墨迹里掺了磁粉,和官账房的朱砂墨一个配方,是和珅的手笔。
账房先生瘫在地上,嘴里反复念叨:“范掌柜说,和大人答应了,只要假票流通开,就奏请万岁爷查封‘汇通海’……” 他的指甲在地上抠出深痕,“那些内鬼,都是和大人亲自挑的,说他们最懂晋商的规矩。”
五、余党的供词实
申时的雨停了,天边挂着道彩虹,把范氏据点照得像座坟。王鸿绪让人把假票都搬到院子里,用桐油浇透,火折子扔过去,烈焰腾地窜起,银线熔化的臭味混着烟,呛得人睁不开眼。
“还有多少漏网的?” 他问跪在地上的账房先生,磁石棒往他脖子上一架,棒身的红铜纹贴着皮肤发烫。先生抖得像筛糠:“范家的工坊在苏州还有个,绣娘都是准噶尔来的,说汉话不利索,绣的字才那么歪……”
镖师在灶台的夹壁里又搜出批账册,记着假票的银线来源:苏州银号,经办人正是那个袖口有三铜钱印的掌柜。王鸿绪往账上撒盐晶粉,遇铅发黑的粉末勾出条线,从苏州到漠北,再到和珅府,环环相扣。
“把这些都送进宫。” 王鸿绪把收条和账册包进盐晶纸,“告诉万岁爷,范家只是个幌子,真正想搅乱票号的,藏得更深。” 他望着烧尽的假票堆,灰烬里还残留着银线的反光,像没灭的鬼火。
离开范氏据点时,王鸿绪往门环上贴了块磁石,石面的 “清” 字在暮色里泛着冷光。他知道,抄了这个假票库不算完,苏州的工坊、漠北的矿洞、和珅府里的勾当,还有太多账要算。
城墙上的角楼传来打更声,三更了。王鸿绪摸了摸怀里的盐晶匣,收条的边角硌着肋骨,像块烧红的烙铁。他突然想起南巡时和珅抚掌大笑的模样,原来那笑声里藏着这么多算计,而这场用假票、内鬼、收条织成的网,才刚刚露出最脏的那部分。
夜风卷起地上的纸灰,往 “汇通天下” 的金匾飘去。王鸿绪抬头望,匾额在月光下泛着亮,像双看透一切的眼。他知道,该是让那些藏在暗处的人,见见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