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剑插在王座的裂痕中央，剑身还在震，像是没劈完那一刀。叶焚歌的手还握在剑柄上，掌心的血顺着剑格往下淌，滴一滴，地底就裂一道缝。
她没松手，也不敢松。
刚才那一剑，不是结束，是引信。
她能感觉到，体内的东西在炸——一股金流在经脉里横冲直撞，像是要给她换个骨头；一股银色的乱流在识海里翻腾，把她小时候摔碗的记忆和梦里练剑的画面搅成一锅粥；还有一股血色的热，从心口往上冲，带着楚红袖最后那句“拿着”的回音，一遍遍撞她的脑门。
三股命格，全疯了。
“别……别散。”她咬牙，膝盖一弯，跪了下来。不是认输，是怕站不稳，把命格全甩出去。
萧寒站在她身后三步远，寒霜剑碎成七片，浮在他身前，像一群没力气的鸟。他没说话，但脚下的冰在蔓延，从三寸到五寸，再往她这边爬。
他知道她在撑。
他也知道，这一关，没人能替她过。
叶焚歌左手猛地按住心口，掌心剑印烫得像要烧穿皮肉。她低着头，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不是备份……你是姐姐。”
话音落，血剑嗡的一声，绯光顺着剑身倒流，钻进她掌心。
那一瞬间，血色命格稳了。
像是有人在她血管里点了一盏灯，暖的，不冲，也不吵。
金流还在闹，银流还在搅，但她不怕了。
她抬头，看向萧寒。
他懂。
七片寒霜剑碎片同时震颤，飞到她头顶，围成一圈，像是给她撑了个伞。冰光洒下，带着一股极北之地的冷冽气息，不伤人，却能把乱窜的金流一点点压住。
“你这剑……碎得挺及时。”叶焚歌咧嘴，笑得有点歪，“下次修的时候，记得换个能抗揍的材质。”
萧寒没笑，但眼角动了一下。
剑碎了，魂却稳了。
他用自己的残剑，把人皇命格里那股霸道的“神性”剥离出来，再重新喂给她——不是让她成神，是让她能驾驭这股力，而不是被它吞了。
金流渐渐驯服，银流也开始归位。
三股命格，在她体内绕成一个圈，越转越快，最后全往掌心剑印涌。
她低头，看着掌心。
皮肤裂开，三道光冲出来——金如日，银如月，血如霞。
三色光在空中交织，旋转，最终缩回她掌心，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
金在外，银在中，血在心。
完美，稳定，像是天生就该这样。
梦里的皇宫突然晃了。
不是地震，是整座宫殿在塌。
皇极殿的梁断了，藏经阁的书全飞起来，地宫的黑雾往外喷，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顶破了。
火海中央，那个穿龙袍的“自己”站在废墟里，龙袍猎猎，眼神冷得能冻住太阳。
“你若融合，九洲将无皇。”他开口，声音像千军万马踏过铁甲，“秩序崩塌，万灵失序，你担得起这罪？”
叶焚歌看着他，忽然笑了。
“你听好了。”她抬手，抹了把脸上的血，“我小时候在北境，煮过一锅粥，能把铁锅熬穿。梦里那个‘我’留纸条骂我：‘这届宿主废了，饭都不会做！’”
她笑出声，眼里却没一点笑意。
“可我现在活得好好的，饭不会做，架照打，神照杀。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拿‘秩序’压我？”
话音落，掌心漩涡猛地一涨。
梦中“自己”的身影晃了晃，龙袍上出现一道裂痕。
“你……不懂。”他声音开始发虚，“没有皇，就没有平衡，没有规则，没有——”
“我懂。”叶焚歌打断他，“我懂你怕什么。”
她抬手，掌心对准漩涡中心。
“你怕的不是天下大乱，是你没了。”
漩涡转得更快，三色光缠绕成螺旋，像是要把整个梦烧穿。
梦中“自己”的身影开始碎裂，一块块剥落，像烧焦的纸。
“你不是神。”叶焚歌声音轻了，“你只是我不敢做自己的时候，给自己找的借口。”
最后一块龙袍飘落，火中只剩一双金瞳。
那瞳孔颤了颤，终于闭上。
一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话，随风散开：
“……这次，你真的……成为了自己。”
梦，碎了。
现实里，叶焚歌浑身一震，像是被人从背后抽了一鞭子。她跪在地上，掌心漩涡还在转，但越来越烫，烫得她整条手臂都在发抖。
“不对……”她低头，看着漩涡，“它要炸。”
萧寒一步跨到她身前，想拉她。
可刚伸手，就被一股灵力震开，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断墙上。
“别过来！”叶焚歌吼，“它认生！”
她明白过来了。
三色命格融合，不是终点，是引信的最后一步。
这漩涡不能留在体内，也不能留在九洲。
它得炸，得炸得干干净净，把轮回的根都烧成灰。
她低头看着掌心，轻声说：“我不是容器，也不是神……我是叶焚歌。”
然后，她松开了手。
不是松开剑，是松开对力量的掌控。
漩涡猛地一缩，再一涨。
轰——
没有声音。
天地静了一瞬。
金、银、血三色光冲天而起，像一场倒流的极光，从地底喷向苍穹。昆仑墟的地脉一条条崩断，虚空裂开蛛网般的口子，王座、剑冢、尸骸，全在光中化成细沙，一粒粒飘散。
萧寒靠在断墙上，抬头看着那场无声的爆炸。
他看见叶焚歌站在光中心，身体开始透明，像是被光一点点抽走。
“焚歌！”他想冲过去，可脚下冰层全碎了，腿一软，跪了下来。
她听见了，但没回头。
她只抬起手，掌心对着天。
最后一丝力气，全压在那句没说出口的话上。
——我赢了。
光，炸得更狠。
昆仑墟没了。
王座没了。
第四把古剑的残片，连灰都没剩下。
天地一空，像是被擦干净的黑板。
光渐渐弱了。
风从废墟的缝隙里穿过去，带着灰烬的味道。
萧寒撑着墙站起来，一步步往前走。
地上，只剩一把剑。
血剑。
剑身依旧红得刺眼，剑格上那朵毒荆花，不知何时已经绽放，花瓣边缘还带着露水似的血珠。
他弯腰，想捡。
可指尖刚碰到剑柄，剑身突然一震。
一道绯光冲天而起，直刺云霄。
云层裂开一道缝，阳光照下来，正好落在剑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