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寒的手指又抽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头扯动。
叶焚歌没再犹豫，火剑压下，剑尖触到血线的瞬间，掌心剑印猛地一烫，像被烙铁烫过。她牙关一咬，整条左臂顺着剑印的热流灌进地面，血阵嗡地燃起，火光逆着霜纹疯窜，像一群红蛇往冰里钻。
“你说顺从？老子偏要——斩！”
话音炸开，血阵爆燃，寒霜剑剧烈震颤，剑身上的霜纹寸寸崩裂，冰屑四溅。她左肩一凉，一根冰刺破肉而入，钉进石地。疼得她眼前一黑，但手没松，火剑死死压着阵眼，像要把整个命都烧进去。
剑脊上那道封印细线开始扭曲，像是里头有什么东西在挣扎。
“容器……”声音从剑里渗出来，低沉、古老，带着铁锈般的回响，“你可知违逆天命，终将万劫不复？”
叶焚歌冷笑：“你算哪门子天命？一个躲在死人眼珠子里装神弄鬼的老东西，也配谈命？”
话没说完，剑身轰然一震，三道光从裂缝里窜出——金、银、血，像三条被捆了千年的蛇，猛地挣脱束缚，在空中扭成一团。
金光是人皇残魂，冷冽霸道，一出来就往萧寒脸上扑；银光是容器命格，游移不定，像是找不到归属；血光最躁动，绕着寒霜剑打转，发出一声极轻的笑：“终于……出来了。”
叶焚歌瞳孔一缩。
那笑声，是楚红袖。
可她没时间细想，金光已经贴上萧寒眉心，黑气从他左眼涌出，迅速凝聚成一只半透明的手，直插他天灵盖。
“滚开！”她一脚踹向萧寒肩头，把他整个人掀偏半尺，金光落空，砸在地面，炸出一道裂痕。
她顺势扑过去，左手按住萧寒额头，掌心剑印全力催动，银光像被磁石吸引，缓缓飘向她掌心。
“你的命格，老子自己管。”她低吼，“不劳你这破剑代签！”
银光颤了颤，竟真停在她掌前，像在犹豫。
可就在这时，血光猛地一卷，缠住金光，狠狠撞向虚空。
“老东西，”楚红袖的声音冷得像刀，“你拿我当封印容器的时候，就没想过——我也能反咬一口？”
两股魂力撞在一起，空气像玻璃般碎开，裂出蛛网状的黑纹。叶焚歌被震得后退两步，火剑脱手，插在身侧地上，焰头摇晃，几乎熄灭。
她喘着粗气，右臂又开始发麻，三色脉络蠢蠢欲动。刚压下去的妖化，又被这股魂力震荡引了出来。
“别在这时候……给我添乱。”她咬牙，一掌拍在右肩，硬生生把那股躁动压住。
金光被血光缠住，一时挣脱不得，可那声音依旧在响：“三魂分离，命契崩解……你以为，这就完了？”
天地骤暗，空气凝成半透明的龙影，张口便朝三股魂光吞去。
叶焚歌抬头，火光映在她一金一银的瞳里，像两簇烧到极致的野火。
“完不完，你说了不算。”
她弯腰抄起火剑，剑身一震，残火重新燃起。她没冲上去，反而退后一步，脚尖在血阵边缘划了一道。
逆阵还没彻底崩，还剩最后一口气。
她将火剑横在胸前，剑尖朝天，掌心剑印与阵眼共鸣，低喝：“谁的魂，归谁！——给我出来！”
话音落，血阵残火轰然腾起，三道光柱冲天而起，金、银、血各自分离，不再纠缠。
金光被龙影裹住，眼看要重新融合，血光却猛地一折，化作一柄虚剑，从内部刺穿龙影。
“老东西，”楚红袖的声音带着笑，“你的时代，结束了。”
龙影炸开，金光四散，那古老的声音戛然而止，像被一刀斩断的线。
风停了。
寒霜剑静静插在地上，剑身裂开一道长缝，霜纹全灭，再无半点灵性。
叶焚歌站着，一动不动，火剑拄地，撑住发软的腿。左肩的冰刺还在，血顺着胳膊往下淌，滴在剑印上，又顺着纹路渗进地里。
她低头看萧寒。
他还昏着，左眼黑布完好，可那股压迫感，没了。
三魂分离，魂契逆转。
她做到了。
可没人说话，没人喊她，连风都不响。
她抬头，看见血光在空中缓缓凝聚，化作一柄半透明的剑，剑身刻着荆花纹路。
“走好。”她轻声说。
血剑轻轻一颤，像在回应，随即化作光点，散入虚空。
她忽然觉得累。
不是疼，不是虚，是那种——把天捅了个窟窿，回头发现，没人知道你干了啥的累。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着炉壁，火剑横在腿上，焰头只剩一丝蓝。
“梦里那家伙……”她喃喃，“要是看见这一幕，得写啥纸条？”
“宿主今日表现尚可，赏秋裤一条。”
“建议下次别硬扛，脑子比拳头贵。”
“厨房烧了，别慌，我给你留了外卖地址。”
她咧嘴，笑出声。
笑完，又静了。
炉火快灭了，三杯毒酒还在裂纹里晃，酒面映着残火，像三只没闭上的眼睛。
她盯着那杯左边的。
刚才，那张脸是从这儿浮出来的。
现在，酒面平静，什么都没有。
她伸手，指尖刚碰到杯沿——
杯底裂纹突然一动。
不是蔓延，是收缩。
像有东西在底下，把裂缝……吸了回去。
她手指顿住。
下一秒，杯中毒酒缓缓上升，离杯口还差半寸，竟悬停在空中，形成一个微微凸起的弧面，像被无形的手托着。
她眯眼。
这不是灵力，不是阵法。
这是……反重力。
她慢慢收回手，火剑悄然抬了半寸。
就在这时，萧寒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响。
不是呻吟，不是咳嗽。
是笑。
极轻，极冷，像冰层下的一根针，刺进耳膜。
她猛地转头。
萧寒仍闭着眼，嘴角却往上扯了扯，右唇带血，左眼黑布下，一丝金光缓缓渗出。
不是残魂。
是新的东西。
她盯着那道金光，火剑缓缓压低，剑尖对准他眉心。
“你要是再敢借他的脸说话——”她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铁，“老子连人带剑，一起烧了。”
话音未落，那金光忽然一颤，像是……缩了回去。
萧寒的嘴角，也慢慢落回原位。
风过，炉火彻底熄了。
毒酒悬在杯口，一滴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