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剑擦着眉心掠过,叶焚歌偏头躲开,火种在掌心炸了一瞬,把那股寒气震成碎冰渣子。她脚下一滑,踩在刚凝出的冰层上,差点跪倒,还是靠着火剑杵地才稳住身子。
萧寒还抱着她手腕,手抖得像风里的破旗。
他嘴唇发青,额角全是冷汗,血画的逆转阵已经淡得快看不见了。刚才那一笔,几乎抽干了他最后一丝力气。
“松手。”她甩了两下没甩开,干脆一脚踹他膝盖。
人倒退两步,单膝跪地,左眼金光乱闪,像是有人在他脑子里敲铁锅。
她没再看他,转身盯着祭坛。
三块玉佩躺在怀里,一块边缘焦黑,是梦里烧出来的;一块沾着楚红袖的血,那天她甩簪子时蹭上的;最后一块,是她从冰棺男子腰带上硬撕下来的,带着股陈年药味。
废妃、流浪、前朝——三重命格,三块玉,三把剑。
她不信命,但她信血。
指尖划过掌心剑印,血刚冒头就被火种烤成一缕黑烟。她咬牙,用火压着血,不让它蒸发,一滴一滴,落在祭坛中央的凹槽里。
地面“嗡”地震了一下。
尘土底下,传来金属摩擦的声响,像是有东西在翻身。
她把第一块玉按进左边龙形凹槽——废妃之女。
地面裂开一道缝,锈迹斑斑的剑鞘露了出来,上面刻着“诛邪”二字。
第二块玉,流浪血脉,嵌进中间凹槽。
又是一震,第二把剑破土,剑柄缠着黑绳,绳头挂着半片枯叶,写着“断魂”。
第三块玉刚碰到右边凹槽,远处冰棺男子突然抬头,眼神一凛。
她不管,用力一按。
“焚天”二字从土里翘出来,剑身还在地底,可剑气已经割得她脸颊生疼。
三把剑,全醒了。
可没一把动。
它们插在那儿,像三根烧火棍,连个光都不冒。
“就这?”她啐了一口,“我还以为能炸个烟花秀。”
话音刚落,萧寒猛地抬头。
他站起来了,动作僵得像提线木偶,左眼金光暴涨,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从里头撑开。
他直奔诛邪剑。
叶焚歌想拦,可脚下一软——火种撑太久,经脉发烫,像有刀子在里头刮。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把抓住剑柄。
“咔。”
剑身裂了。
不是断,是密密麻麻的裂纹从中间炸开,黑气“轰”地喷出来,像从井里放出的恶鬼。
萧寒惨叫一声,手被烫出焦痕,整个人被震飞出去,砸在冰上,滑出老远。
诛邪剑自动回插进土里,剑身嗡鸣,声音像老头咳嗽:“你不配为人皇剑主。”
她愣了一秒,然后笑了。
“哈哈哈!”
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指着萧寒:“你听听,连剑都嫌弃你!”
萧寒趴在地上,手指抠着冰,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容器……无用……剑归正主……”
又是那股不属于他的声音。
她收了笑,走过去,一脚踩在他手背上。
“你再动一下,我就把你另一只眼也挖了当弹珠玩。”
他没动。
她转身,盯着诛邪剑。
剑身还在冒黑气,像是被什么脏东西污染过,越看越像梦里“自己”烧掉的那些奏章——表面正经,里头全是毒。
“你不认他?”她问剑,“那认谁?”
剑不说话。
她火种一震,掌心剑印发烫,火剑成形,直接劈下去。
“你不认,我就毁你。”
火刃砸在剑身上,黑气“滋”地冒烟,像是烧猪毛的味道。
剑身开始发红,接着融化,铁水滴进土里,滋啦作响,冒出一股焦臭。
远处,冰棺男子双手结印,寒气在空中凝成锁链,悄无声息地朝她缠来。
她没回头。
火剑一转,横扫。
锁链断成七八截,掉在地上,像死蛇。
“老东西,你再动一下,下一剑我就烧你裤裆。”
男子冷笑,却没再出手。
火势越来越猛,诛邪剑只剩半截,还在往下滴铁水。
就在火剑落下的最后一瞬,她眼前一花。
梦里。
燃烧的皇极殿前,龙袍破烂的“自己”站在台阶上,手里拿着半块烧糊的玉佩,看了她一眼,轻轻点头。
没说话。
可她懂了。
这一剑,不是毁剑。
是清垢。
是破契。
是告诉天下——
老子不认命。
火剑再落,最后一截剑身“啪”地炸开,碎片四溅,全被火种烧成灰。
“诛邪已毁。”她喘了口气,火种一收,火剑消散,“下一个。”
她转向断魂剑。
刚抬脚,皇极殿方向传来一声轻笑。
不是楚红袖平时那种带刺的笑,是熟透的果子掉进水里的声音。
“用火剑熔了它。”
一句话,风一吹就散。
可她听清了。
是楚红袖的声音。
“你他妈躲哪儿去了?”她吼了一句,没人回。
她也不再问,走到断魂剑前,抬手就是一剑。
火起。
黑气涌出,比诛邪剑还浓,里头夹着哭声,像是有无数人在剑里喊娘。
她不管,火种全压下去,硬烧。
剑身扭曲,发出刺耳的尖啸,像是被拔了牙的野兽。
铁水滴落,地面焦出一个坑。
“断魂也毁。”她抹了把脸,火种已经撑到极限,掌心剑印烫得像是要脱皮。
她看向最后一把——焚天。
剑身还在地底,只露出一截剑柄,黑得发亮,像是用夜色铸的。
她刚抬手,萧寒突然又动了。
这次他没扑剑,而是爬起来,踉跄两步,挡在焚天剑前。
“不能……毁。”他声音发颤,左眼金光几乎要炸开,“它是……钥匙。”
“钥匙?”她冷笑,“你当我是开锁匠?”
“不是……开锁。”他咬着牙,额头青筋暴起,像是在和什么东西抢嘴,“是……换锁。”
她一愣。
换锁。
这词儿熟。
上一章血雨里,她割腕控相柳时,脑子里闪过的念头。
原来那时候,就已经埋了种子。
她盯着萧寒,火种在掌心跳了跳。
“你是清醒的?”
他没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向焚天剑。
“它……认你。”
远处,冰棺男子突然暴退三步,双手猛地撕开衣领,露出胸口一道龙形烙印——和她掌心的一模一样。
“不可能!”他吼,“焚天只认人皇血脉!”
她笑了。
这次笑得有点累,但还是笑了。
“谁告诉你,我是人皇血脉?”
她一步跨到焚天剑前,火种倒灌经脉,直冲剑印。
掌心金光炸裂,火剑成形,高高举起。
“我是——”
剑落。
火光冲天。
焚天剑没抵抗,反而“嗡”地一声,主动出鞘半寸,剑气直冲云霄。
金焰顺着剑身爬上去,不是烧,是融。
铁水滴落,地面焦黑如洞,洞底隐约有龙吟声。
她握住剑柄。
烫。
像是握住了太阳的心脏。
整把剑在她手里震动,像是活了。
“焚天……认主。”她低声说。
话音未落,剑身突然一震,一道金光从剑尖射出,直劈冰棺男子。
男子举盾,盾碎。
人飞出去,撞进岩壁,半天没动。
她喘着气,火种几乎耗尽,腿一软,单膝跪地。
焚天剑插在身前,剑身通红,还在滴铁水。
她低头看掌心。
剑印发光,金焰在纹路里游走,像是有条小龙在爬。
远处,风里又传来一声笑。
这次没说话。
她抬头,皇极殿方向,一道绯衣虚影一闪而过,像片落叶。
她没追。
只是把焚天剑拔起来,扛在肩上。
“走。”她对萧寒说。
人没动。
她走过去,一脚踹他屁股。
“起来,废物。”
萧寒趴在地上,手指动了动,终于撑着冰面,慢慢爬起来。
他左眼金光未散,可眼神清明了一瞬。
看了她一眼。
又低下头。
她转身就走,红袍破烂,赤足踩在焦土上,肩上扛着还在冒烟的焚天剑。
风卷起她的黑发,发梢焦了一截。
像烧过的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