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系好最后一个皮甲搭扣,准备出门的时候——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这么早?会是谁?约拿有些疑惑。
队长有事通常会直接用通讯仪式,凯那家伙要是来找他,会直接扯着嗓子在楼下喊。
玛丽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来了来了!”
接着是走向门口的脚步声。
约拿也下意识地走向客厅,想看看是谁。
门被玛丽打开了一条缝。
门外站着两个人。
前面一位,穿着精致的鹅黄色呢子外套,围着柔软的白色毛皮围脖,头上戴着一顶俏皮的贝雷帽,脸上带着明媚而期待的笑容,正是那位让约拿头疼不已的奥德里奇伯爵千金——艾琳·奥德里奇小姐!
而她身后,还跟着一位穿着朴素但整洁、低着头、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的年轻女仆。
玛丽显然不认识这位不速之客,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地回头看向约拿和闻声从餐厅出来的罗伊斯。
艾琳小姐的目光越过玛丽,一下子就捕捉到了站在客厅里、一身戎装正准备出门的约拿。
她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约拿先生!原来您真的住在这里!”她声音清脆,带着喜悦,“太好了!我果然没找错!”
约拿站在原地,感觉自己的头皮发麻。
见鬼了!她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白石巷虽然不算贫民窟,但也绝不是这位大小姐该踏足的地方!
莉莲女士不是答应过要保密的吗?!难道是被她用甜言蜜语或者什么贵族手段套出话了?!
这一大早的,带着女仆堵门口……这算什么?贵族式的突击检查吗?!
伟大的繁荣女神在上,或者随便哪位路过的好心神明,能不能现在立刻马上降下一道惊雷,或者让地面裂开一条缝,把我传送到国外也行啊!”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没有惊雷,没有地缝,更没有跨国出差。
只有那位笑容明媚、眼神灼热的伯爵小姐,和她身后低眉顺眼的女仆。
艾琳小姐见约拿僵在原地不说话,便主动对开门的玛丽甜甜一笑,自我介绍道:
“您好,我是艾琳·奥德里奇,来找约拿先生有点事情。请问您是……?”
玛丽回过神来,连忙让开门口:“啊,您好,奥德里奇小姐,我是玛丽,是罗伊斯的女朋友。”
玛丽有些紧张,毕竟面对的是一位真正的贵族小姐。
罗伊斯也赶紧走上前,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奥德里奇小姐!欢迎欢迎!快请进!我是约拿的哥哥,罗伊斯·亚尔莫!”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神疯狂示意约拿!
约拿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掉头就从窗户跳出去的冲动(虽然以他的身手这完全可行,但后果可能更严重)。
向前走了两步,来到门口,对着艾琳小姐微微点了点头,语气尽量平淡:
“奥德里奇小姐,早上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艾琳小姐完全没听出他语气中的疏离,反而因为他的主动开口而更加开心。
她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了客厅,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对于她来说有些狭小和朴素的居所,但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嫌弃的表情。
“没什么特别的事呀,”她语气轻快地说,目光却一直黏在约拿身上。
“就是听说约拿先生今天休息,想着过来拜访一下,看看您平时生活的地方。”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涩(但约拿怀疑是装的)。
“上次在事务所,都没能和您好好说上话呢。”
约拿:“……”
他感觉自己的胃开始隐隐作痛。
拜访?看看我生活的地方?大小姐,我们很熟吗?!还有,上次在事务所没能“好好说话”难道不是因为你没完没了地问东问西还试图摸我的剑吗?!
罗伊斯在一旁热情地张罗着:“奥德里奇小姐快请坐!玛丽,快去泡茶!用我上次买的那罐好红茶!”
玛丽应了一声,连忙去准备。
艾琳小姐优雅地在客厅那张看起来最舒适的扶手椅上坐下,女仆则安静地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约拿站在原地,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摆设。
“约拿先生,您这身打扮……是要出门吗?”艾琳小姐注意到约拿的全副武装,眨了眨眼问道。
“嗯。”
“要去巡逻?还是有任务?”她继续追问,眼神中充满了好奇。
“只是随便走走。”
“那太好了!”艾琳小姐拍了一下手,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我对附近不太熟悉,正好可以跟您一起走走,顺便请您当我的向导,可以吗?”
约拿:“!!!”
向导?我对白石巷的了解仅限于哪条路去事务所最近,哪家面包店性价比最高,我拿什么给你当向导?!
拒绝!必须坚决拒绝!用什么理由?说我要去清理下水道的变异老鼠?这个借口好像不错,够恶心,应该能吓退她……
就在约拿绞尽脑汁思考如何得体而坚决地拒绝这位不请自来的大小姐时,罗伊斯却在一旁助攻:
“当然可以了!约拿他对附近熟得很!让他带你逛逛挺好的!约拿,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答应啊!”
罗伊斯一边说着,一边对约拿使着眼色。
约拿狠狠地瞪了罗伊斯一眼,恨不得用眼神把他钉在墙上。
而艾琳小姐,用那双期待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一边是哥哥善意的催促和可能引发的家庭内部矛盾,一边是伯爵小姐那看似纯真实则步步紧逼的请求,约拿感觉自己陷入困境。
这个原本应该平静放松的休假早晨,彻底泡汤了。
最终,在罗伊斯殷切的目光,以及艾琳·奥德里奇小姐那看似纯真、实则不容拒绝的期待眼神双重夹击下,约拿可悲地败下阵来。
他认命般地叹了口气,对艾琳小姐说道:“请稍等,我换身衣服。”
让他穿着这身装备陪一位贵族小姐在自家附近“散步”?
他光是想象一下那个画面,就觉得尴尬得脚趾能抠出另一间白石巷公寓。
约拿回到房间,动作迅速地换上了一套普通的深色粗呢外套和长裤,这是玛丽帮他购置的日常衣物,虽然料子普通,但剪裁合身,足以应付大多数非战斗场合。
将“开拓者”留在房间角落,重新走了出来。
艾琳小姐看到他这身打扮,眼睛又是一亮,笑嘻嘻地评价道:“约拿先生这样穿也很精神呢!”
精神?我只希望这趟‘酷刑’能快点结束。还有,你的眼神能不能收一收?
于是,一场极其不对等的“散步”开始了。
约拿面无表情地走在前面,试图保持距离,艾琳·奥德里奇小姐,则像一只欢快的小鸟,带着她的女仆,跟在他身旁,好奇地东张西望,对白石巷这处典型的中产阶级居住区的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
“约拿先生,那家面包店闻起来好香!他们家的奶油卷好吃吗?”
“哇!快看那只花猫!它的毛色好漂亮!”
她的问题层出不穷,语气轻快,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
然而,这种天真背后,是巨大的阶级鸿沟。
她会对一个普通面包店的香气感到惊奇,会对铁匠铺的工作感到好奇,会指着路边一只普通的流浪猫发出惊叹——这一切对约拿和这里的居民来说,只是日常生活最寻常的一部分。
约拿尽量用最简短、最不会引发后续问题的词语回答:
“一般。”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