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的气氛异常沉重。
玛丽已经准备了相对丰盛的食物，热汤、面包、炖菜，但围坐在餐桌旁的人，都没有什么胃口。
没有人说话，只有餐具偶尔碰撞盘子发出的的声响。
每个人都低着头，机械地咀嚼着食物。
吃完这顿味同嚼蜡的晚饭后，约拿像往常一样，准备送罗伊斯去夜校上课。
兄弟俩沉默地走在街道上，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
走到半路，罗伊斯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弟弟在路灯下显得格外苍白的脸，轻声问道：“约拿……你之前跟我提过，事务所里，不是连你一起，有七个人吗？”
这位兄长心思细腻，从约拿曾经无意间透露的信息和今晚那沉重得氛围，以及少了一个人的事实，已经判断出了大概。
罗伊斯不等约拿回答，便上前一步，张开手臂，用力地抱住了弟弟，安慰道：“约拿，生离死别，悲欢离合……这就是人生的常态，尤其是对于你们所从事的工作。要坚强，活着的人必须继续走下去。”
一直强行压抑的情绪，在至亲之人的关怀下，终于冲破了堤坝。
约拿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眼眶中积蓄了整整一天的泪水，再也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顺着脸颊滚落。
“罗伊斯……巴顿先生……他死了！就在前天晚上……我们都没能……没能在他身边……”
罗伊斯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更紧地抱了抱弟弟，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晚上玛丽、莉莲和薇薇安三位女性，睡在玛丽和罗伊斯的主卧室。
约拿、凯和罗伊斯三个男性，则挤在约拿那间不大的房间里。
而汉斯队长和老查理，则坚持在客厅的沙发上和用被褥临时打的地铺上休息。
没有人抱怨条件的简陋和拥挤。
此刻，可以暂时遮蔽风雨的港湾，能让所有幸存下来的同伴都待在视线可及的范围内，知道彼此的存在，比任何都重要。
……
第二天早上，大概九点钟的时候，沉稳而规律的敲门声，打破了公寓内的宁静。
来了！
清扫开始了！
汉斯睁开眼，他眼底带着血丝，显然一夜未眠。他迅速起身，整理了一下深蓝色常服，将疲惫压下。
老查理、莉莲和薇薇安也早已醒来，各自沉默地准备着。
汉斯看向约拿和凯，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却多了冷硬：“约拿，凯，跟我走。是时候让那些躲在阴沟里的老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
他转向莉莲三人，语气稍缓：“莉莲，查理，薇薇安，你们跟随马修神父安排的人，去教会内部指定区域待命。那里有‘安宁圣所’的保护，我需要你们绝对安全。同时，保持警惕，后续可能需要你们的知识和能力，协助分析我们带回来的信息碎片。”
莉莲凝重地点点头：“明白，队长。你们……务必小心。”
她的目光在汉斯和约拿身上停留，带着担忧。
汉斯最后看了一眼众人，目光扫过每一张脸，然后转身，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两名男子，身穿繁荣教会裁决所的黑色镶银边制服，带头的是一位熟人——正是之前处理“时之蝶”事件的那位使者。
他依旧一身白袍，只是此刻脸上带着沉痛，看到汉斯和约拿，他微微颔首，轻声道：
“汉斯队长，约拿队员……愿女神的安宁能抚慰你们的伤痛。节哀。”
汉斯只是用力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寒暄。
使者继续道：“根据我们双方情报整合后锁定的第一批高度可疑目标清单，联合行动已经展开。
第一个目标，是绰号‘鼹鼠’的黑市情报贩子劳瑞姆。
他不仅倒卖些见不得光的小玩意儿，更主要的是经营着一个隐秘的地下信息交换网络，很可能掌握着一些我们尚未触及的线索。
我们的人已经彻底包围了他的据点。”
“带路。”汉斯言简意赅。
一行人迅速离开白石巷，融入清晨街道上逐渐增多的人流，但他们的方向与那些开始一天忙碌的普通市民不同，很快便拐入了一条越来越偏僻的小巷。
在一栋墙皮剥落、看起来摇摇欲坠的三层房屋外，多名教会裁决所的卫士无声地封锁了所有可能的出入口。
没有警告，没有交涉。
汉斯打了个干脆的手势。
两名身材高大的裁决所卫士同时猛地抬脚，狠狠踹在那扇内嵌铁板的木门上！
“轰！”
门板带着门框一起向内倒塌，扬起一片灰尘。
门内是一个昏暗、杂乱、充满怪味的空间。
各种奇形怪状的物品堆放在角落，一个身材矮胖、穿着不合时宜的丝绸马甲的男人，正惊慌失措地将一些零碎物件和一个厚厚的笔记本扫进一个帆布袋里。
正是劳瑞姆。
他看到如同神兵天降般闯入的众人，尤其是面色冰冷的汉斯，脸上瞬间血色尽失，肥肉都在颤抖。
“你……你们想干什么？！我只是个做点小生意的老实人！我什么都没干！我受王国法律保护！”劳瑞姆尖声叫道，眼神疯狂闪烁，手向后腰摸去。
“剥夺。”使者淡淡开口，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平静的目光落在劳瑞姆身上。
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降临，劳瑞姆身体猛地一僵，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和灵性，想要摸向后腰的手无力地垂下，整个人像一滩烂泥般倒在地。
两名裁决所卫士立刻上前，动作娴熟地将他双手用特制的手铐铐住，并迅速搜身，从他后腰摸出了一把淬毒的匕首。
……
教会临时改造成了审讯间，墙壁上刻着隔音与防护符文。
劳瑞姆被牢牢固定在房间中央的金属椅上，煤气灯直射在他惨白的脸上。
汉斯站在他面前，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阴影，他没有任何迂回，直接开口：
“前天晚上，潜入者维尔卡斯地方事务所遭遇袭击，巴顿·霍克殉职，他的‘序列之火’被强行夺走。
把你所知道的，关于这件事的任何风声，以及最近任何可疑人物、异常交易，特别是打听‘工匠’途径或事务所情报的信息，全部、毫无保留地说出来。”
劳瑞姆眼神慌乱，但强装镇定，甚至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讨好道：
“汉……汉斯队长！使者大人！这……这我怎么可能知道啊？我就是个混口饭吃的，偶尔倒卖点不值钱的玩意儿，那种天大的事情，我这种小人物哪里够得着……”
“砰！”
话未说完，汉斯一记沉重而力的直拳，狠狠砸在劳瑞姆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