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德发瘫在客厅沙发上，受伤的脚踝垫着冰袋，嘴里哼哼唧唧地装出一副可怜相。花墨漓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鸡汤，板着脸放在茶几上。
医生说了，至少两周不能下地走动，花墨漓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社区医院的张医生每天会上门给你换药。
包德发小口啜饮着鸡汤，眼睛却滴溜溜地转。自从崇明岛惊魂记后，他被女儿在家已经三天了。手机被花墨漓以养病需要静心为由没收，电视只能看新闻频道，连他珍藏的二锅头都被锁进了柜子。
我又不是犯人……包德发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花墨漓锐利的目光扫过来。
没什么，我说鸡汤真好喝！包德发赶紧换上谄媚的笑容，女儿手艺越来越好了。
花墨漓哼了一声，拿起包准备出门上班：冰箱里有午饭，微波炉热两分钟就行。我五点回来。
门一关上，包德发立刻像变了个人似的，一把掀开毯子，单脚跳着去书房。受伤的脚踝？早就不疼了！但为了让女儿心软，他得继续演下去。
书房抽屉深处藏着一部备用手机……这是包德发的小金库，连花墨漓都不知道。他开机后立刻下载了一个加密邮件应用，输入阿芳留给他的那个邮箱地址。
「阿芳，你安全了吗？我现在被女儿关禁闭，但很担心你。—老包」
发完邮件，包德发又单脚跳回沙发，刚好赶上花墨漓杀了个回马枪……她忘了拿车钥匙。
爸！你怎么又乱动！花墨漓怒气冲冲地把他又按回沙发上，脚踝不想要了是不是？
包德发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我……我就是想拿本书看……
花墨漓叹了口气，从书架上随便抽了本《老年健康指南》扔给他：看这个！别乱动了，张医生十点来。
包德发连连点头，心里却想着阿芳什么时候会回邮件。那个穿着粉色睡衣、头发乱蓬蓬的阿芳，现在在哪里？云南安全屋是什么样子？她有没有想他……
门铃声打断了包德发的遐想。花墨漓去开门，随后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您好，我是社区医院的张医生，来给包叔叔换药。
包德发立刻调整姿势，把毯子盖好，做出一副虚弱的样子。当张医生走进来时，他眼睛一亮……这位张医生约莫五十出头，皮肤白皙，眉眼温婉，白大褂下是修身的旗袍，身材保持得相当好。
包叔叔，又见面了，张医生微笑着放下医药箱，上次体检我就说过，您这血压和血脂，不适合剧烈运动。
包德发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是是是，张医生说得对……唉，老了不中用了……
花墨漓翻了个白眼：爸，你昨天还能单脚跳去偷喝酒呢！
哪有！我那是……拿降压药！包德发老脸一红，偷瞄张医生的反应。
张医生抿嘴一笑，熟练地拆开包德发脚踝上的绷带：恢复得不错，肿消了不少。包叔叔身体素质比同龄人好多了。
包德发立刻挺起胸膛：那可不！我年轻时可是厂里的篮球健将！
是吗？张医生眼睛弯成月牙，我也喜欢看篮球，我儿子在大学校队……
接下来的半小时，包德发使尽浑身解数，从篮球聊到旅游，从美食聊到戏曲，把张医生逗得笑声不断。花墨漓在一旁冷眼旁观，等张医生一走，立刻戳穿他：
爸，你什么时候会看篮球了？上次陪你去看cbA，你问为什么球员不用脚踢球！
包德发讪笑着转移话题：那什么……中午吃什么？
花墨漓叹了口气去厨房热饭，包德发趁机查看备用手机……阿芳回信了！
「老包：我已安全抵达云南。谢谢你做的一切。没有你，我可能已经……永远不要忘记你。……阿芳」
邮件很短，但字里行间透着深情。包德发的心跳加速，手指颤抖着回复：
「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等风头过去，我去云南看你。好好照顾自己。」
发完邮件，包德发长舒一口气，靠在沙发上傻笑。花墨漓端着饭菜出来，狐疑地看着他：爸，你笑什么呢？
啊？没什么……就是……张医生说我恢复得快……包德发赶紧收敛笑容，假装研究那本《老年健康指南》。
午饭后，花墨漓去上班，包德发立刻又变回生龙活虎的样子。他单脚跳着去厨房，从冰箱深处摸出藏好的半瓶二锅头，美滋滋地倒了一小杯。
人生啊……他抿着酒，望着窗外的阳光，思绪又飘到了云南。阿芳现在在做什么？安全屋是什么样子？有没有想他……
门铃声再次打断了他的遐想。包德发手忙脚乱地把酒瓶藏好，擦擦嘴，一瘸一拐地去开门……是居委会的王大妈，身后还跟着个陌生女人。
老包啊，听说你脚伤了，特地来看看你，王大妈嗓门洪亮，这位是咱们社区新来的舞蹈老师林美凤，专门教广场舞的！
包德发眼前一亮。这位林老师约莫六十出头，身材保持得极好，烫着一头时髦的小卷发，穿着紧身舞蹈服，风韵犹存。
包大哥好，林美凤声音甜得发腻，听说您受伤了，我特意炖了骨头汤来……
包德发顿时骨头都轻了二两，连忙让两人进屋。王大妈放下水果就借口有事走了，留下林美凤单独照顾包德发。
包大哥一个人住？林美凤一边盛汤一边问，眼睛瞟着墙上的全家福。
女儿偶尔回来住，包德发接过汤碗，故意叹了口气，老伴走了五年了……一直没再找……
林美凤眼睛一亮：我也是寡居……唉，一个人真不容易啊……
两人越聊越投机。包德发得知林美凤是退休的文工团演员，丈夫去世后从东北搬来上海跟儿子住，闲不住才出来教广场舞。
包大哥身材保持得真好，林美凤打量着包德发的肩膀，要不要来我们舞蹈班？对关节特别好！
包德发正想答应，突然想起阿芳。虽然两人年龄差太大不可能有什么结果，但……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备用手机，良心有点不安。
这个……等我脚好了再说……他含糊地回答。
林美凤不依不饶：那说定了哦！对了，下周我们舞蹈班有演出，包大哥一定要来看！
她临走时还不小心掉了条丝巾，包德发识趣地没有当场点破，准备等她走远再发消息说捡到了，这样又能多一次见面机会。
关上门，包德发得意地哼着小曲，把林美凤的骨头汤倒进马桶……谁知道里面放了什么？然后从冰箱拿出花墨漓准备的饭菜，微波炉热了吃起来。
正吃着，备用手机震动起来。又是阿芳的邮件：
「老包：我在这里很安全，但很想念越南，也想念……你。今天看到一对老夫妻手牵手散步，突然想到，如果你在我身边多好。我知道这很傻。……阿芳」
包德发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他赶紧回复：
「不傻！等我摆脱女儿的监视，一定想办法去看你。你教我说越南话好不好？我想学我爱你怎么说。」
发完又觉得太肉麻，想撤回却已经来不及了。包德发老脸发热，心想自己六十一岁的人了，怎么跟个初恋的老包似的？
下午花墨漓下班回来，敏锐地发现家里有陌生香水味。
谁来过？她像警犬一样四处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