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转换的剧烈撕扯感尚未完全消退,灵魂仿佛还在不同维度的夹缝中痛苦呻吟,云梦瑶和慕清弦便感到脚下一实,重重地“摔”在了一片难以言喻的平面之上。那触感并非岩石或土地,而是一种极致的冰冷与坚硬,仿佛直接接触到了宇宙的骨架,万古的寒冰。
周围,那令人灵魂战栗的归墟吸力、幽水魔尊充满恶意的狂笑,所有声音和压迫感,都在刹那间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令人不安的、渗透到骨子里的死寂。这是一种超越了声音范畴的静,是连时间本身都仿佛凝固了的、绝对的虚无。黑暗,并非没有光,而是连“光”这个概念都近乎湮灭的深沉。
“呃……” 云梦瑶强忍着空间穿梭带来的强烈眩晕和恶心感,几乎是凭借本能瞬间弹起,体内混沌灵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自行运转,五色微光在体表流转,形成一层薄薄的屏障,警惕地扫视着这片未知的绝地。她的手,下意识地紧紧握住了身旁之人的手臂。
几乎在同一刹那,慕清弦也站了起来。他的动作依旧迅捷,带着剑修特有的凌厉,但云梦瑶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瞬间的僵硬和微不可察的摇晃。他肩头原本被简单包扎的伤口,因这次极不稳定的空间传送而再次崩裂,深色的血迹迅速在玄衣上洇开,但他握剑的手,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星辰长剑“清影”自行出鞘半寸,发出低沉而充满警戒意味的嗡鸣,剑尖遥指前方无尽的黑暗。他微微侧身,用未受伤的左侧身躯,将云梦瑶更严实地挡在后方,紫眸如最锐利的寒星,刺破黑暗,搜寻着任何可能存在的威胁。
云梦瑶心道: “这地方……好诡异!一点声音都没有,连灵力都好像变得滞涩了!冰块脸伤得更重了……这个笨蛋,都这样了还挡在前面!”
当他们的目光逐渐适应这片极致的黑暗与虚无后,眼前的景象,彻底超出了他们所有的认知和想象。
这里,并非预想中归墟之眼那狂暴混乱的漩涡中心。而是一片……无垠的虚空。
没有天空,没有大地,没有前后左右的方向感,甚至失去了光阴流逝的参照。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宙,而此地,仿佛连“宇宙”的概念都变得模糊。只有永恒的死寂、冰冷的虚无,以及一种灵魂层面的、无所依凭的漂浮感。在这里,连“存在”本身,都仿佛变得脆弱不堪。
然而,就在这片象征着终极虚无的虚空正中央,却存在着一个违背常理的、巨大的“异物”——
一块巨大到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残破不堪的圆形平台碎片,静静地悬浮在那里。
它的大小,堪比一座悬浮的山脉,甚至一片小型陆地。平台的材质无法辨认,非金非玉,颜色是一种历经万古沧桑的暗沉,仿佛凝聚了所有星辰寂灭后的余烬。平台表面,布满了无数道纵横交错、深不见底的恐怖裂痕,如同一位垂死巨人脸上的皱纹,诉说着无法想象的惨烈过往。还有无数巨大无比的撞击坑洞,边缘狰狞,仿佛是被陨星,或者更可怕的东西轰击所致。更多的大小不一的碎块,如同环绕恒星的碎石带,静静漂浮在主碎片周围的虚空中,缓缓旋转,如同一片沉默的、悲壮的星辰坟墓。
尽管残破到如此地步,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瓦解,但这块平台碎片,依旧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无上威严。那是一种凌驾于众生之上、曾执掌过万界通道、镇压过一方世界本源的古老、苍茫、而又无比强大的气息。仅仅是注视着它,云梦瑶和慕清弦就感到灵魂在颤抖,一种源自生命本源深处的敬畏与渺小感,迫使他们的膝盖微微发软,几乎要不受控制地跪伏下去。平台边缘,隐约可见一些早已黯淡无光、却依旧能感受到其玄奥复杂的巨大符文痕迹,每一个符文,都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
“这就是……传说中的飞升台?” 云梦瑶的声音干涩沙哑,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即便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块碎片,其自然散发出的道韵和威压,也让她丹田内的混沌道台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近乎朝拜般的剧烈共鸣与震颤,仿佛遇到了血脉源头的至尊。
慕清弦剑心澄澈,对天地法则的感应远比云梦瑶敏锐。他眉头紧锁,紫眸中倒映着那残破的平台,凝重地开口,声音在这死寂虚空中显得格外清晰:“此地残留的大道法则碎片……混乱,却强大得可怕。这飞升台,恐怕远不止是通往上级界面的通道那么简单。完整的它,很可能是支撑和稳固我们这方世界空间结构的核心基石之一。它的破损,与此界近年来日益频繁的天灾、空间裂隙,恐怕有直接关联。它……连接着此界的本源。”
他的判断,让云梦瑶的心更加沉重。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两人前方的虚无之中,毫无征兆地,一点微弱如萤火的光芒悄然亮起。那光芒迅速扩大、拉伸,如同展开一幅无形的画卷,化为一幅幅残缺不全、却异常清晰的上古影像,如同流光幻影,呈现在他们面前:
第一幅,完整的飞升台巍峨耸立,不知其高,不知其广,通体散发着亿万道瑞彩霞光,神圣而威严。无数气息强大如渊如海的修士,身着各式古老的服饰,面容虔诚而激动,沐浴在接引仙光之中,身影逐渐模糊,似要羽化登仙,踏入那传说中的上界。
紧接着,画面陡然切换!天地失色,日月无光,一场席卷诸天万界的恐怖大劫降临!苍穹如同琉璃般破碎,巨大的空间裂缝吞噬一切,无数星辰陨落。巍峨的飞升台在惊天动地的爆炸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最终……四分五裂!最大的碎片崩飞向宇宙深处,较小的碎块则散落各方。
最后一幅影像,短暂却震撼人心:一道周身笼罩在朦胧混沌气流中的身影,看不清面容,却散发出与云梦瑶同源的气息,他(她)毅然决然地冲向正在崩溃的飞升台核心,似乎想以自身无上法力将其稳固。然而,一道比深渊更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巨大裂缝骤然出现,将其瞬间吞噬……影像到此,戛然而止,最终化为点点流光消散。
与此同时,一股苍凉、古老、仿佛跨越了无尽岁月长河的信息流,不容抗拒地、直接烙印进了云梦瑶和慕清弦的识海深处:
“飞升台,天地之枢纽,万界之桥梁。损则界基动摇,法则紊乱,祸及苍生;完则可通上玄,问道长生,泽被万灵。然,此台乃混沌所铸,非混沌本源之力不可激发其能,非混沌道体不可掌控其枢。凡俗强启,必遭天道反噬,界源崩溃,万物归墟……”
信息明确无误地指向了一个核心——混沌道体,是激活、乃至可能修复这关系到一界存亡的飞升台的唯一、也是至关重要的“钥匙”!
云梦瑶心道: “我的天!飞升台碎片!稳固整个世界的关键基石?混沌道体……竟然是激活和控制它的唯一‘钥匙’?!这……这责任也太大了吧!我……我只是想修炼变强,找回爹娘,怎么突然就跟整个世界的存亡扯上关系了?难怪幽水老魔像疯狗一样盯着我不放!我这哪是什么行走的唐僧肉,这分明是……世界核心控制器的活体密码啊!” 一股巨大的压力和无措感瞬间攫住了她,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寂静的虚空中,只剩下两人沉重的呼吸声,以及那悬浮的残破飞升台碎片,无声散发着的、压得人喘不过气的万古威压。一个关乎世界存亡、也关乎他们自身命运的惊天秘密,就此揭开了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