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嘉良那扇光可鉴人的玻璃旋转门,昨天像一堵冰冷的墙,狠狠撞碎了她所有的踌躇满志。前台小姐职业化的微笑,像戴着一张精致的面具,那助理轻飘飘的一句“没时间了”,更是赤裸裸的漠视与羞辱。那不是简单的拒绝,而是一种来自更高阶层的俯视和碾压。这种无力感,像一根毒刺,扎得她这位堂堂县长心头刺痛,更让她……第一次感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对嘉良真实意图的怀疑,对自身掌控力的动摇,悄然滋生。
还有江河!
这小子!救人时那股子不顾生死的狠劲让她心惊,现在又玩失踪!电话呢?到底什么情况?!她拿起手机,找到江河的号码,拇指悬在拨号键上,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颓然放下——她不能在下属面前显露过多的焦虑和失控。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仿佛凝固。丁秋红强迫自己翻看其他几家公司的资料,可维港繁忙的航线和江河失联的空白,像两只无形的手,不断撕扯着她的注意力。
就在她心烦意乱,准备不顾身份给江河再发条措辞严厉的信息时,尖锐刺耳的手机铃声如同警报般炸响!屏幕上疯狂跳动的,赫然是李卫东的名字!
丁秋红的心脏骤然缩紧!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她的脖颈!她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手机接通,声音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紧绷和嘶哑:“李副县长!说!”
电话那头,李卫东的声音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拿腔作调,只剩下一种混合着极度惊恐、气急败坏和彻底慌乱的尖利嘶吼,背景是震耳欲聋的粤语呵斥、女人尖利的哭喊和围观人群的嘈杂喧嚣:
“丁、丁县长!完了!出大事了!我们在尖沙咀……惠康超市!刘丽芳!刘丽芳她……她跟人发生了争执!不,是人家要抓她!诬陷她偷东西!她气不过就推了那个店员一把……现在……现在警察来了!要拷人!他们根本不理我们!语言不通啊!丁县长!你快来!快想想办法!这……这要上香港新闻了!丢人丢到国际了!我们完了啊!!” 李卫东的声音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彻底崩溃,像一只被吓破胆的兔子。
“你说什么?!” 丁秋红只觉得一股滚烫的血猛地冲上头顶,眼前金星乱冒!她“腾”地站起,手用力撑住桌面才没倒下,脸色瞬间煞白如纸。
“刘丽芳跟人争执?被警察抓?!李卫东!你是死人吗?!让你带个人都能带进局子里?!” 丁秋红心头火起,暗骂李卫东不中用。她简直无法想象那个画面:安南县的副县长和县长秘书一行,在香港的超市里被当成小偷围堵,还被警察上手铐?!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这和江河一身污血来比可差多了。
“我拦了!我拦不住啊!” 李卫东在电话那头绝望地嚎叫,背景音里刘丽芳带着哭腔的辩解“不怪我!她冤枉我!”和警察严厉的粤语命令“唔好郁!举起手!”(不许动!举起手!)清晰传来,“那个八婆(指店员)扯着刘丽芳不让走!刘丽芳气疯了才推她……谁知道她那么不经推……警察只信她!丁县长!他们要把我们带走了!”
“给我听着!” 丁秋红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配合警察!不准再有任何肢体冲突!问清楚警察,他们要把你们带到那个警局?!我来想办法处理……”
挂掉电话,巨大的疲惫和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滔天怒火。她跌坐回椅子,闭上眼,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深沉的无力感攫住了她。
嘉良考察,希望渺茫。
李卫东带队逛街,闹出国际丑闻。
这趟香港之行,简直是窝囊透了!
“呼……” 丁秋红猛地睁开眼,眼中所有属于女性的焦虑和脆弱瞬间被冻结、粉碎,只剩下一个地方主官在绝境中被逼出的绝对铁血与冰冷理智。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
她抓过手包和外套,一边疾步冲向门口,一边用最快的速度通过微信给电话不通的江河留言::
“李卫东他们尖沙咀惠康超市被警察扣了,具体情况不明!看到消息后尽快到警局与我汇合!详情见面说!”
维港的阳光依旧灿烂,却丝毫照不进她此刻沉郁如万丈深渊的心底。
这个时候,在异地他乡,她特别想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在身边。
这个死江河,你可别再出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