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城市像是被彻底清洗过一遍,空气清新,阳光刺眼。但笼罩在池家上方的阴云却并未散去,反而因为调查的深入,气氛愈发凝重。
池骋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律师团队、私人侦探、海外关系网,甚至一些不便明说的灰色渠道,全方位反击。调查进展比预想中要快,那笔巨额资金的源头很快被锁定在东南亚某个与林家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赌场洗钱网络。伪造的流水记录虽然逼真,但在顶尖专业人士的抽丝剥茧下,破绽也开始显露。
然而,对方显然也预判到了池骋的反击,后续手段接踵而至。先是几家与远端集团有竞争关系的媒体开始含沙射影地报道“知名企业涉洗钱调查,疑与境外势力有关”,接着,之前被压下去的那些关于吴所畏“靠关系上位”、“精神状态不佳”的谣言再次沉渣泛起,并且这次,还“贴心”地附上了他频繁出入西山别墅的模糊照片,暗示他“卷入家族麻烦”,试图将水搅得更浑。
压力是全方位的。
池骋连续几天几乎住在公司,即便回家也是深夜,带着一身掩不住的疲惫和冷冽。吴所畏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不再像最初那样惊慌失措地追问,而是默默地调整了自己的节奏。他依旧去工作室,但不再强迫自己必须完成多少进度,更多时候是待在那里,整理工具,打磨细节,或者只是静静地坐着,让大漆和竹子的气息包裹自己,寻求内心的平静。他知道,此刻他稳住了,就是对池骋最大的支持。
这天下午,池骋难得在天黑前回了家。他进门时,吴所畏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锅里咕嘟咕嘟地炖着汤,香气四溢。巧克力和雪球一左一右蹲在厨房门口,眼巴巴地望着。
池骋脱下外套,走到厨房门口,看着那个在灶台前忙碌的、显得有些笨拙却异常认真的身影,连日的疲惫和紧绷的神经,仿佛瞬间被这温暖的烟火气抚平了些许。
“做什么?”他走过去,从身后轻轻环住吴所畏的腰,把下巴搁在他略显单薄的肩膀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吴所畏被他吓了一跳,手一抖,盐差点撒多。他侧过头,蹭了蹭池骋的脸颊,语气带着点小得意:“山药排骨汤,跟妈学的。她说你最近辛苦,喝这个好。”
他自然而然地称呼“妈”,仿佛已经叫了千百遍。池骋手臂收紧,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他将怀里的人转过来,低头看着他清澈的眼睛,那里有关切,有心疼,唯独没有怀疑和退缩。
“嗯。”池骋应了一声,低头,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鼻尖蹭着鼻尖,呼吸交融,“辛苦了,大宝。”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浓的倦意,却也有着全然的信任和放松。只有在吴所畏面前,他才会允许自己流露出这一丝脆弱。
吴所畏抬手,轻轻抚平他眉宇间不自觉蹙起的褶皱,声音温柔:“不辛苦。你才辛苦。汤快好了,去洗个手,马上吃饭。”
这顿简单的晚饭,吃得异常安静,却也格外温馨。没有谈论外面的风风雨雨,吴所畏只是不停地给池骋夹菜,盛汤。池骋也难得地没有处理公务,专注地吃着饭,偶尔抬头,看向吴所畏的眼神深邃而复杂,里面翻涌着爱意、愧疚,以及更深的决绝。
饭后,吴所畏收拾碗筷,池骋坐在客厅沙发上,闭目养神。吴所畏收拾完出来,看到他靠在沙发背上,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心疼得不行。他走过去,挨着他坐下,伸手轻轻帮他按揉着太阳穴。
池骋没有睁眼,只是顺势将头靠在他肩膀上,低声说:“爸明天回来。”
吴所畏动作一顿。池远端这个月在外考察项目,这次突然回来,显然是因为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
“爸他……会不会很生气?”吴所畏有些忐忑。虽然池父池母早已接纳他,但他还是担心因为自己,或者说,因为他和池骋的关系引来的这些攻击让二老操心受累。
池骋睁开眼,侧头看他,眼底带着安抚:“生气是肯定的,但不是冲你。是冲那些不长眼的东西。”他伸手捏了捏吴所畏的脸颊,语气带着一丝冷嘲,“林家这次,是把我们池家所有人都惹毛了。”
第二天,池远端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远端集团,和池骋在办公室里密谈了近两个小时。出来后,池父脸色沉肃,不怒自威,但看到等候在外的吴所畏时,还是放缓了神色,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事,孩子,家里的事,有我和你妈,还有池骋,轮不到你操心。”池远端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家之主的担当,“你安心做你的事,别被那些乱七八糟的影响。”
吴所畏心里一暖,用力点头:“我知道,爸。”
晚上,池骋安排了一场家宴,就在西山别墅。不仅池父池母和兜兜在,池佳丽和她的外国丈夫马克也过来了。显然,这是一次家庭内部会议,也是一次凝聚力量的宣告。
别墅的餐厅里,灯火通明。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气氛却并不轻松。兜兜还小,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感觉到大人之间的凝重,乖乖地坐在餐椅上,由保姆喂饭。
池远端坐在主位,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池骋身上:“情况池骋都跟我说了。林家,还有那个赵源,是铁了心要跟我们撕破脸了。”
池母脸上带着忧色,但眼神却很坚定:“他们想用这种下作手段逼我们就范,做梦!我那个账户早就没用了,他们伪造得再像,也是假的!”
池佳丽性格干练,直接问道:“小骋,反击进行到哪一步了?需要家里怎么配合?”
马克虽然中文不算流利,但也握着池佳丽的手,用带着口音的中文表态:“Family, together.(家人,在一起。)”
池骋将目前的进展和接下来的计划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他的部署周密而凌厉,不仅要在法律上彻底击溃对方的诬陷,更要借此机会,重创林家在海内外的核心产业,让他们再无翻身之力。
吴所畏坐在池骋身边,安静地听着。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池骋在商场上杀伐决断的一面,冷静,精准,甚至带着一丝冷酷。但他更感受到的,是池家人在面对外敌时,那种无需言说的团结和强大。他不是旁观者,他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当池骋说到对方再次散布关于吴所畏的谣言,并试图将他卷入风波时,池远端重重哼了一声,筷子拍在桌上:“无耻之尤!”
池母更是直接拉过吴所畏的手,轻轻拍着,语气心疼又愤怒:“好孩子,委屈你了。别怕,有妈在,看谁敢再乱嚼舌根!”
池佳丽也皱眉道:“看来他们是找不到小骋的破绽,就只能盯着所畏不放。真是卑劣!”
家人的维护和信任,像暖流涌遍吴所畏全身。他摇摇头,语气坚定:“我不委屈。我相信池骋,也相信爸、妈和姐姐。我们是一家人,一起面对。”
池骋在桌下紧紧握住他的手,指尖温热有力。
家宴在一种同仇敌忾的氛围中结束。大人们移步书房继续商议细节,吴所畏则陪着兜兜在客厅玩积木。小家伙很快就忘了刚才的紧张,咯咯笑着,用软糯的声音叫着“舅妈”,让吴所畏帮他搭一个“大城堡”。
看着兜兜天真无邪的笑脸,吴所畏心里更加坚定了。他要守护的,不仅是他和池骋的爱情,还有这个给予他温暖和归属感的家。
然而,就在池家上下团结一心,准备给予对手致命一击时,一把更阴险的“暗刃”,正悄无声息地逼近。
赵源看着手下刚刚送来的、一份关于吴所畏早期某个获奖设计作品的“深度分析报告”,脸上露出了一个扭曲而兴奋的笑容。报告里,“引用”了几张早已过了版权保护期的、某个已故北欧设计师的冷门作品图片,通过极其牵强附会的角度对比和断章取义的“专业分析”,得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结论——
吴所畏那个被誉为“本土设计之光”的成名作,涉嫌“抄袭”与“过度借鉴”。
“天才设计师?呵。”赵源指尖敲打着报告封面,眼神阴毒,“我让你身败名裂。池骋,我看你还能护住这个‘污点’多久!”
他拿起电话,语气轻快而残忍:“把这份‘礼物’,送给那几个最喜欢搞‘学术打假’的大V。记住,要‘不经意’地,在池骋那边反击最猛烈的时候……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