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但周府密室内依旧烛火不熄。花辞树、林素心和冷月三人彻夜未眠,全力破解密码册的完整规则。终于,在天色将明未明之际,花辞树搁下笔,长舒一口气。
“基本掌握了。这套密码以《尔雅》为基码,辅以特定日期和符号作为偏移校验。只要知晓规则,模仿其行文风格,伪造一份指令并非不可能。”他眼中布满了血丝,但精神却高度集中。
“内容如何设计?”冷月问道。
花辞树沉吟片刻,眼中锐光一闪:“既然他们急于确认怪书价值并准备转运,我们就给他们一个‘机会’。伪造一份来自‘朱雀’的紧急指令,内容大致如下:因官府近日搜查甚严,‘青龙’令谕暂缓‘暗流’清除行动,避免打草惊蛇。命沈文渊于今夜子时,将‘皮质古籍’携至城西‘寒山寺’外的‘枫桥’等候,届时自有‘朱雀’麾下使者以‘星陨之光’为号接应,验明正身后即刻移交,不得有误。”
林素心微微蹙眉:“‘星陨之光’?这个暗号是否过于空泛?而且选在枫桥,那里虽相对僻静,但并非绝密之地。”
“暗号空泛,正可容我们自行诠释。地点选在枫桥,一是因其名声在外,符合‘朱雀’可能来自外地、只知道着名地标的设定;二是那里水道陆路交汇,易于我们布置和撤离,也符合交接物资的逻辑。”花辞树解释道,“最关键的是,这份指令的核心是让他‘携带怪书出门’。只要书离开了集古斋那个龟壳,我们就有机会。”
“风险在于,沈文渊是否会相信?尤其是昨夜刚被警告过。”冷月指出关键。
“所以,指令中特别强调了‘因官府搜查,暂缓清除行动’,这符合他目前感受到的外部压力。同时,指令要求他亲自携书前往,也显示了事情的机密性和重要性,符合‘朱雀’一贯的谨慎风格。”花辞树分析道,“最重要的是,我们掌握了他们的密码规则和行文习惯,这是取信于他的关键。他或许会怀疑,但在无法向上求证的情况下,面对格式、密码完全正确的指令,他不敢完全无视,尤其是涉及核心任务‘转运怪书’。”
计议已定,花辞树立刻着手,按照破译出的规则,精心伪造了一份“朱雀手令”。使用的纸张、笔墨都尽量模仿这个时代密信常用的材质,火漆则用了之前冷月剥下的那块,重新熔化使用,印鉴则根据密码册中描述的“朱雀”印鉴特征进行仿刻。
一切准备就绪,如何投递又成难题。绝不能直接送到集古斋。
“四海货栈,庞老大。”花辞树想起苏掌柜的话,“此人充当中间人,必然有与‘影’联络的隐秘渠道。阿吉,”
“公子,我在!”阿吉一直守在门口,立刻应声。
“你想办法,将这份‘密信’混入四海货栈今日要送往集古斋的货物中,或者,让一个看似无关的小乞儿,‘偶然’在庞老大经常出现的地方‘捡到’这封信,然后被庞老大的人‘发现’并‘收缴’。务必做得自然,不留痕迹。”
“明白!”阿吉接过那份足以乱真的假密信,小心藏好,转身离去。这对于混迹市井的他来说,并非难事。
接下来,便是漫长的等待和紧张的备战。花辞树等人开始精心规划今夜枫桥之行的每一个细节:人员布置、接应方案、撤退路线,以及如何应对可能出现的各种变故,包括沈文渊亲自前来,或者他派替身前来,甚至“影”组织将计就计设下埋伏。
与此同时,集古斋内。
沈文渊果然一夜未眠,脸色阴沉地坐在书房内。昨夜那鲜红的蠹鱼标记如同烙铁般印在他心头。他加派了心腹守卫,整个集古斋如临大敌。
晌午时分,庞老大亲自匆匆来访,屏退左右后,将一封信呈给沈文渊,低声道:“东家,下面的人刚在码头‘捡到’的,封口火漆是……朱雀大人的印记。”
沈文渊心头一跳,接过信,仔细检查火漆和信封,确认无误后,才小心拆开。当他看到那熟悉的密码数字和符号时,脸色更加凝重。他立刻取出自己珍藏的密码本(与冷月盗出的那本略有不同,但核心规则一致),开始快速译读。
随着译文在纸上呈现,沈文渊的眉头越皱越紧。
“暂缓清除行动?今夜子时,枫桥交接?星陨之光为号?”他低声重复着指令的关键词,眼中充满了疑虑,“在这个节骨眼上?朱雀大人为何不通过常规渠道传递?偏偏是‘捡到’的?”
他站起身,在书房内焦躁地踱步。直觉告诉他这其中有蹊跷,昨夜才被警告,今日就接到如此突兀的指令。但信的格式、密码、乃至行文的口吻,都与他之前接到的朱雀指令一般无二。火漆印鉴也确认无误。
是云锦书和那花姓小子的诡计?他们怎么可能掌握朱雀大人的密码和印鉴?难道组织内部出了叛徒?还是说……这真的是朱雀大人因形势危急,不得已采用的非常手段?
沈文渊陷入了巨大的纠结和挣扎。不遵从指令,万一真是朱雀大人之令,他担待不起;遵从指令,又恐中了圈套,丢失至关重要的怪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色逐渐降临。沈文渊最终做出了决定。他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和性命去赌这是一个骗局。但他也绝不会完全按照指令行事。
“来人!”他沉声唤来心腹,“去准备一下……另外,把我们的人都叫来,按第二套方案布置……”
夜色笼罩下的苏州城,寒山寺的钟声悠远传来,枫桥静静横跨在运河之上,一场真假难辨的交接,一场精心设计的陷阱与反陷阱,即将在这千年古桥边上演。
(第一百五十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