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营地就忙活开了。
木念道：“北狄探马，混着别的？你昨晚说‘不止’。”
“嗯。”龙湖道，“路数杂。有试探，也有灭口的意思。”
木念懂了。有人想他们死，有人只想摸摸底。
她出声：“管他哪路神仙，来了就打回去。先去把坝基的事弄妥。”
峡谷口，栓柱几个汉子抡起新得的铁镐，叮叮当当往下刨。有了正经家伙，效率高不少。
木念走到选定那块岩层位置，闭眼，凝神。
意识再次沉入那片微光交织的地下脉络。
这次熟了点，她能感觉到那古老意念如深潭潜流，缓慢，却蕴着难以想象的力量。
木念小心翼翼引动一丝，混着自己灵泉水的气息，导向基坑底部。
起初没啥动静。
栓柱一镐头下去，溅起几点火星子，他嘟囔：“咋感觉底下石头更吃劲儿了？”
木念没吭声，额头渗出细汗。她加了一把力。
嗡……
极细微的震动从脚底传来，只有她能察觉。基坑底部岩面，颜色深了一丝，结构肉眼难辨地紧密些。旁边渗水的地方，水流也缓一点。
有用，就是消耗太大，木念脑袋开始发晕。
“停。”龙湖的声音响起。
木念撤了意念，赶紧扶住旁边的石头喘气。
“念姐，你没事吧？”栓柱担心地问。
“累的，歇会儿就好。”木念道，“这法子行得通。”
她转头望向峡谷。基坑里，已浇灌下去的第一批水泥正慢慢变硬。
依靠那龙骨神秘力量，加上这些新得的物资，筑坝计划，总算能大步往前走了。
午后，木念让人把那个俘虏提了出来，弄醒。
那人睁眼，看到一圈人围着他，挣扎一下，发现捆得死紧，啐了一口，叽里咕噜骂了几句，腔调怪异。
“会说人话吗？”木念问。
那人瞪着她，不吭声。
木念也不废话，拿起旁边一根烧火棍，戳了戳他肩膀的伤处。那人痛得抽搐一下，额头冒汗。
“北狄来的？”木念又问，“谁让你们来？萧家？还是别的什么人？”
那人咬紧牙关，眼神凶狠。
木念对栓柱说：“去，把从他身上搜出来的东西拿来。”
栓柱很快拿来那块刻着鹰隼的骨片。
木念把骨片递到那人眼前道：“这是什么？”
那人瞳孔一缩，很快恢复，但那瞬间惊惶没逃过木念的眼睛。
“看来认识。”木念收起骨片道，“不想说就算了。留着你也费粮食。”
她站起身，对黑子摆摆手道：“拖远点，处理干净。”
黑子应了一声，就和另一个汉子要上来拖人。
“等等！”那人开口，带着口音，但能听懂，“我说。”
木念示意黑子停下。
“我们是王庭的探马。”那人喘着气道，“奉命潜入江北，摸清各方势力动向。”
“昨晚为什么袭击我们？”木念道。
“有人出了金子，说你们是肥羊，还有古怪。”
木念问：“谁出的金子？”
“不知道，接头人蒙面。只让我们试探，有机会就灭口。”那人道。
木念和龙湖交换眼神。买凶杀人，还不想暴露身份。
木念问：“萧家知道你们进来吗？”
“应该不知道。我们绕开了主要关卡。”那人道。
问得差不多了，木念让人把他押下去，严加看管。
“看来盯上我们的，不止一拨。”木念揉了揉眉心道，“北狄探马能摸到这，本地官府和世家，恐怕没那么干净。”
龙湖道：“乱世将至，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第二天，萧荣又来了。这次阵仗更大，身后跟着黑压压一片人，粗看不下两三百，都是青壮劳力，带着各式工具。
“木姑娘。”萧荣老远就拱手，笑容满面道，“第一批劳力，二百七十人，给您带来了。剩下的还在调集。家主说了，全力支持您筑坝。”
木念看着那些面带菜色、眼神惶恐劳力，心里明白，这恐怕是萧家从流民里强征来的。
不过眼下，人手确实是急需。
“萧管事费心了。”木念道，“水泥初步用法，可以让你们的人观摩学习。”
萧荣大喜道：“多谢姑娘。”
他身后一个穿着体面些、像是工头模样的人上前一步，对着木念行礼，眼神却忍不住往那水泥板上瞟。
木念也不藏私，当场演示如何将水泥、砂子、石子按比例混合，加水搅拌，然后糊砌石块。那工头看得眼睛发亮，连连称奇。
萧家带来的劳力很快被编入队伍，在栓柱等人的指挥下，开始扩大基坑，搬运石料。
木念负责关键部位的“加固”，每次做完都累得够呛，但效果显着。经她手处理过岩基，坚硬异常。
龙湖大多时候静静待在营地边缘，看着工地，也看着更远的地方。
偶尔，他会对木念低声说两句，指出劳力中某个眼神飘忽、总往营地内部打量的人。
木念便让栓柱多留意那几个人。
日子在忙碌中过去几天，坝基渐渐有了雏形。
这天傍晚，木念正查看水泥凝固情况，龙湖操控轮椅过来，递给她一个小布包。
木念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颜色质地不同的石头，还有一小撮泥土。
“附近捡的。”龙湖道，“这土黏性尚可，适合烧制砖瓦。那青石硬度够，可作骨料。”
木念拿起一块青石看了看，又捏了捏那土，眼睛一亮，出声：“太好了。正愁石料和砖瓦不够。明天就派人去找矿脉，搭窑烧砖。”
她看着龙湖，心想，这人懂得真多。以前到底是什么身份？
夜里，木念睡得正沉，忽然被窸窣声惊醒。
她屏住呼吸，手摸向枕下的短刀。
黑暗中，有影子在营地边缘一闪而过。
旁边草铺上的龙湖也睁开了眼。
“怎么了？”木念问。
龙湖微微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外面值夜的黑子低喝一声：“谁？”
过了一会儿，黑子来禀报：“念姐，有个黑影晃过去，追出去没影了。”
木念披衣起身，走到营地边。
龙湖道：“不是冲杀人来的。”
木念一愣道：“那是？”
“探路，找东西。”龙湖道，“营地布局，人手，还有那骨头。”
木念望向已初具规模的坝基方向。必须更快地把这里建成谁也啃不动堡垒。
第二天，工程照常进行。有萧家送来的劳力和部分铁器，进度快了不少。
木念正指挥人浇筑一段坝体，萧荣陪着一个人过来。那人四十来岁，面容儒雅，穿着绸衫，气质与周围格格不入。
“木姑娘，这位是萧家三爷，萧文瑾，主管家族工造事务。”萧荣介绍道，“三爷对姑娘的水泥极为看重，特来亲眼看看。”
萧文瑾拱手，笑容温和。出声：“木姑娘，久仰。此物巧夺天工，不知姑娘师承何处？”
木念还礼，滴水不漏道：“逃难途中，偶得残卷，自己瞎琢磨的。”
萧文瑾也不深究，饶有兴致地观看施工过程，问的问题都在点子上，显然是个懂行的。
临走时，他看着木念，意味深长地说：“木姑娘非常人也。此地若能建成，于民是福。若有难处，可来祁城坞堡寻我。”
等他走远，木念对龙湖说：“这萧三爷，跟他大哥不太一样。”
龙湖淡淡道：“萧家内部，并非铁板一块。”
下午，木念正在教几个灵巧的妇人如何用水泥抹平墙面，远处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
众人都停下动作望去。
只见一骑快马奔来，马上骑士穿着破烂的皮甲，满身血污，冲到近处，直接从马上滚落下来。
栓柱等人赶紧跑过去。
那人挣扎着抬起头，嘶声喊道：“北狄游骑过来了，好多……就在西边三十里外的杨树屯，快跑啊！”
说完，头一歪，昏死过去。
营地众人议论纷纷。
一个声音：“北狄来了。”
另一个声音：“怎么办？快跑吧！”
木念心头剧震，看向龙湖。龙湖眉头紧锁，望向西边。
木念道：“慌什么。”
她声音清亮，压住了嘈杂。
所有人都看向木念。
木念道：
“现在乱跑，就是给北狄人当靶子。我们的坝基已起来了，还有水泥墙，聚在一起，还能拼一把，跑散了，只有死路一条。”
她指着那昏迷的报信骑士道：
“把他抬下去救治。栓柱，带人加强警戒。黑子，组织妇孺退到垒好的水泥墙后面。所有能动弹男人，拿起武器。”
木念的镇定感染了众人。混乱稍止，人们开始按照吩咐行动。
木念走龙湖身边道：“来的太快了。是巧合，还是……”
龙湖道：“试探结束了。这次，是真的。”
木念握紧拳头道：
“那就让他们看看，谁才是这块地头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