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刺鼻,混合着一种无形的、名为悲伤与等待的沉重气息。林薇抱着那个装着玉佩和木杖的塑封袋,坐在长椅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对面墙壁上“静”字标识。张伟坐在她身边,沉默地陪着她,偶尔起身去接两杯热水,递到她手中,杯子的温热也无法驱散她指尖的冰凉。
秦婆的死,陈昊的生死未卜,像两块巨大的石头压在胸口,让她呼吸困难。脑海中不断闪回着山顶最后的画面:秦婆扑向陈昊的背影,那道没入她身体的死亡黑气,陈昊胸口狰狞的伤口,以及那双在昏迷前看向她的、充满复杂情绪的眼睛。
欺骗,利用,保护,牺牲……这些词汇在她脑中疯狂搅动,让她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该恨,什么又该……痛惜。
“薇薇,喝点水吧。”张伟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担忧,“你已经一天一夜没怎么吃东西了。”
林薇机械地接过水杯,抿了一口,温水滑过干涩的喉咙,却感觉不到任何暖意。她低头看向怀里的塑封袋,那枚黑色的玉佩静静地躺着,如同死物。她几乎要怀疑,之前它所展现出的种种灵异,是否只是自己极度压力下产生的集体幻觉。
但指尖残留的那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捕捉的悸动感,又提醒她,一切并非虚幻。
“警察那边……还会再来问话吗?”她声音沙哑地问。
“应该会。”张伟叹了口气,“我们的说法漏洞太多。后山斗殴,怎么会弄出那么重的伤?还有那个消失的老头(秦卫东)……警方已经在搜山了,但目前还没消息。”
秦卫东的失踪,像一根刺,扎在看似平静的湖面下。他去了哪里?是被蚀心者彻底吞噬了,还是带着某种目的隐藏了起来?
这时,一名护士走了过来:“林小姐,张先生,陈昊患者的家属到了,正在IcU外面。你们……要过去看看吗?”
陈昊的家属?林薇的心猛地一紧。是那个……可能策划了女儿“意外”的父亲?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塑封袋,一种莫名的恐惧和抵触油然而生。
“我……我不去了。”她低声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还没有准备好面对那个可能无比冷酷的家族。
张伟理解地看了她一眼,对护士说:“我们就不去了,麻烦您转告家属,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联系我们。”
护士点点头离开了。走廊里又恢复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傍晚时分,林薇在张伟的再三劝说下,回到学校附近他临时租下的一间短租公寓休息。张伟坚持让她睡在唯一的卧室,自己则在客厅沙发上将就。
公寓很小,但干净整洁,与医院那种生死一线的压抑感截然不同。林薇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张伟帮她买来的干净衣服,身体上的疲惫稍微缓解,但精神的弦依旧紧绷着。
她将那个塑封袋放在床头柜上,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落在袋子上,那根秦婆的木杖在昏暗中显露出一种沉静的轮廓。
鬼使神差地,林薇伸出手,隔着透明的塑料袋,轻轻触摸那根木杖。木质粗糙冰凉,上面盘绕的纹路如同岁月的刻痕。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木杖的瞬间——
没有预兆地,一段破碎、模糊的画面如同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
那是一个昏暗的房间,烛光摇曳……一个年轻许多的秦婆(秦素云),正伏在案前,神情专注而悲伤,用一把小刀,小心翼翼地在木杖上刻画着什么……她的嘴唇翕动,似乎在喃喃自语,泪水无声地滑落,滴落在未完成的刻痕上……画面的背景里,隐约可见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笑容温婉的年轻女子,眉眼间与陈昊有几分相似——是陈静!
画面一闪即逝,快得让林薇几乎以为是幻觉。但那股强烈的悲伤和决绝的情绪,却清晰地残留了下来,让她心脏狂跳。
这木杖……有记忆?它残留着秦婆的意念碎片?
这个发现让林薇既惊又惧。她猛地缩回手,心脏怦怦直跳。难道秦婆的灵魂或者部分意识,附着在这根她常年使用的木杖上?还是说,这只是强烈情感在物体上留下的印记?
她不敢再轻易触碰,但一个念头却在她心中生根——这根木杖,或许不仅是武器,更可能是一个钥匙,一个能揭开秦婆所知部分真相的钥匙。包括她对陈家的恨,对陈静之死的了解,甚至……关于如何真正应对“蚀心者”的秘密。
可是,该如何安全地读取这些信息?贸然接触,会不会引火烧身?
第二天清晨,林薇被手机铃声惊醒。是医院打来的。陈昊的父亲,陈景明,希望见她一面。
该来的终究要来。林薇握紧手机,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塑封袋,深吸一口气,对电话那头说:“好,我一会儿过去。”
她必须去面对。为了弄清楚真相,也为了……昏迷中的陈昊。
一小时后,林薇再次站在了医院IcU病房外的走廊上。这一次,走廊里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穿着深色西装、身形挺拔、面容严肃冷峻的中年男人。他的五官与陈昊有几分相似,但线条更加硬朗,眼神锐利如鹰,透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和一种……深不见底的冷漠。他站在那里,仿佛自带一种低气压,让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这就是陈景明,陈昊的父亲。
他看到林薇,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般扫了过来,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开口,声音低沉而毫无波澜:“林薇同学?我是陈昊的父亲。我儿子昏迷前,最后接触的人是你。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在望月亭,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的语气不是询问,更像是审问。那股无形的压力让林薇感到窒息。
她握紧了拳头,强迫自己迎上那双冰冷的眼睛。她知道,与这个男人的对话,将是另一场无声的战争。
(第二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