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毒教徒狼狈遁走,千虫谷重归寂静,只余下满地狼藉的虫尸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腥甜毒瘴气息。方才那突如其来的威压,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散去后,只留下更深的谜团。
云曦仔细探查谢知玄的状况,他依旧沉睡着,气息平稳,仿佛刚才那令万虫惊惧的波动只是幻觉。唯有左肩那暗蓝星纹,比之前似乎更加清晰、深邃了一丝。
瑶光走上前,目光复杂地落在谢知玄身上,沉吟道:“他体内的力量……似乎与南疆古老的某些本源产生了共鸣。五毒教供奉的‘蛊神’,传说便是上古星辰陨落于此地后,其残存意志与南疆毒瘴生灵结合所化。他身负的破灭星辰之力,位格极高,天然对这类衍生存在有着压制。”
她看向云曦,语气带着一丝凝重与提醒:“但这未必是好事。南疆势力错综复杂,除了与我们巫月教交好的部族,还有像五毒教这样敌友难分的,更有一些信奉古老邪神、对外来者极度排斥的隐秘部族。他的力量特质,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甚至……觊觎。”
云曦默默点头,将瑶光的话记在心里。她再次背起谢知玄,感觉肩头的分量似乎更重了。
“走吧,穿过前面的‘迷雾林’,就能看到月眠山了。”瑶光收敛心神,继续在前引路。
所谓的“迷雾林”,并非瘴气,而是一种终年不散的、乳白色的浓郁水汽。林木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形态扭曲怪诞,能见度不足十丈。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潮湿的、带着淡淡腥甜的木植腐烂气味,脚下的路径更是泥泞难行。
更奇特的是,这片雾气似乎对感知有着极强的干扰。云曦尝试将心神扩散出去,却如同石沉大海,最多只能感知到周身数尺的范围。就连怀中的“守星令”和星辰罗盘,在这里也失去了所有反应,仿佛被某种力量屏蔽了。
“跟紧,不要走散。这片林子是月眠山的天然屏障,据说蕴含着上古遗留的迷阵,一旦迷失,极难走出。”瑶光的声音在雾气中显得有些飘忽。她和青黛显然对这里极为熟悉,即使视线受阻,步伐依旧稳健。
云曦不敢大意,紧紧跟在瑶光身后,几乎是踩着前人的脚印前行。雾气中一片死寂,连虫鸣鸟叫都消失了,只有几人踩在泥泞中的轻微声响和压抑的呼吸声。
在这种绝对的寂静与未知中前行,对人的意志是一种极大的考验。云曦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分神。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雾气似乎淡薄了一些,隐约有微弱的光芒透入。瑶光停下脚步,低声道:“到了。”
拨开最后一片垂落的、挂着水珠的藤蔓,眼前的景象,让即便是见多识广的云曦,也不由得呼吸一滞。
他们已然身处一座巨大山峰的山腰平台。放眼望去,脚下是翻滚涌动的云海,如同无垠的白色海洋。而在云海之上,一座巍峨、秀美、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月白色的山峰,如同羞涩的少女,沐浴在清澈的天光与淡淡的月华之中,静静矗立。
那便是月眠山。
山势并不险峻,却自有一股神圣、安宁、不容亵渎的气质。整座山体仿佛是由某种巨大的玉石雕琢而成,光滑莹润,几乎看不到植被,只有一些闪烁着星点银光的藤蔓如同璎珞般缠绕在山间。山峰顶端,隐约可见一片依山而建的、风格古朴奇特的白色建筑群,在云雾缭绕中若隐若现,宛如天上宫阙。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山巅正上方,明明此刻是白昼,却有一轮清晰的、散发着柔和清辉的弯月虚影,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将纯净的月华洒落整座山峰!那月影并非幻觉,而是由极其精纯浓郁的太阴之力与星辰精华凝聚而成!
“那就是‘月池’所在,也是我巫月教的核心圣地。”瑶光的声音带着一丝虔诚与自豪,“山体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引星坛’,能够自动汇聚、提纯星辰月华之力。那轮月影,便是其力量显化。”
她指向山脚下一处被繁花与灵木环绕的玉石牌坊,那里有两名身着白色祭袍、手持玉杖的女子守卫。“我们从这里上去。”
在瑶光的带领下,他们很顺利地通过了守卫。守卫女子对瑶光极为恭敬,称其为“圣女”,对于云曦和谢知玄这两个陌生面孔,虽然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却并未多问。
沿着蜿蜒而上的玉石阶梯前行,空气中弥漫的星辰月华之力越来越浓郁。云曦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星骸”之力变得异常活跃、欢欣,仿佛游子归家。甚至连背上沉睡的谢知玄,那紧蹙的眉头似乎也舒展了一分,气息更加平稳。
这里,果然是对他们有益的地方。
抵达山巅,眼前的景象更为震撼。
整个山巅被平整成一个巨大的圆形广场,地面由温润的白玉铺就,镌刻着繁复而玄奥的星辰月纹。广场中央,并非宫殿,而是一口直径约十丈的圆形水池——那便是“月池”!
池水并非普通之水,而是一种呈现出梦幻般月白色的、粘稠如琼浆的液体,表面氤氲着浓郁的、如同实质的月华灵雾。池水中央,正是那轮弯月虚影的投射所在,光芒最为凝聚,仿佛是整个月眠山力量的核心源泉。
池边,早已有数名身着白色祭袍、气质沉静的女子等候。为首一位老妪,手持一根镶嵌着硕大月白色宝石的权杖,面容慈祥,眼神却深邃如海,仿佛能看透人心。她便是巫月教现任大祭司——月梵。
“圣女,你回来了。”月梵大祭司的声音温和而充满力量,她的目光掠过瑶光,最终落在云曦和她背上的谢知玄身上,尤其是在谢知玄肩头的暗蓝星纹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大祭司。”瑶光微微欠身,“这便是小女云曦,以及……瑶光姐姐的孩子,谢知玄。他身负星辰之力,却遭反噬,需借月池之力平衡救治,望大祭司成全。”
月梵大祭司点了点头,目光温和地看向云曦:“孩子,一路辛苦了。先将这位公子放入月池吧。月池之水蕴含至阴至纯的星辰月华,最能滋养神魂,平复躁动。至于他体内那股破灭之力……”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深意:“祸福相依,或许在此地,能有所转机。”
云曦依言,小心翼翼地将谢知玄抱入月池之中。池水并不冰冷,反而带着一种温润的暖意,将他缓缓包裹。那浓郁的月华灵雾如同拥有生命般,丝丝缕缕地渗入他的身体。
谢知玄身体微微一颤,脸上露出一丝舒适的神色,呼吸变得更加绵长深沉,仿佛干涸的土地终于得到了甘霖的滋润。
看到这一幕,云曦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放松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