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诡异的死状如同一盆冰水,浇熄了刚刚揪出内奸的短暂松懈。密室中,云曦面沉如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那枚青玉蝉,冰凉的触感让她保持绝对清醒。谢知玄仔细查验了张嬷嬷的尸体,最终在那散乱的花白发根深处,发现了一枚细如牛毛、几乎与头皮同色的毒针。“‘附骨之蛆’,”他语气凝重,“植入体内,受特定音律或内力催发便会激发,瞬间毙命。下毒者手段之高,远超永昌侯之流。”
线索再次中断,但危机并未解除。“无影”三日后子时仍会按计划从后门潜入,这或许是唯一已知的、将其反杀的机会。云曦看向谢知玄,眼中是破釜沉舟的决绝:“不能再被动防守。这一次,我们要主动请君入瓮。”谢知玄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赞许,随即被更深的思虑取代:“‘无影’非比寻常,需布一个他不得不入、入了便再难脱身的死局。”
计划迅速制定。云曦负责调动绝对可靠的心腹亲卫,埋伏于后门至主院的必经之路,并故意在一些看似隐蔽实则暴露的位置,做出“加强戒备”的假象。而谢知玄,则开始重新调配他那些神鬼莫测的药物与机关。他将原本覆盖后门的药粉悄然撤去,却在门楣、门槛以及必经的廊柱、花丛中,布下无色无味、需特定步法节奏才能避开的“千丝缠”,一旦中招,内力运行将逐渐滞涩。
“这还不够,”谢知玄在布置完外围后,指向云曦的主院,“‘无影’的目标是殿下,他最终一定会潜入寝殿。那里,才是决生死之地。”他在寝殿香炉中投入特制的“醉梦引”,此香平时无害,甚至能安神,但若吸入者事先已中“千丝缠”,两相结合便会催发强烈的致幻效果。同时,他在云曦榻下、屏风后设置了数处极其精巧的机括弩箭,触发线细若游丝,隐于黑暗之中。
云曦看着谢知玄忙碌而专注的身影,他偶尔因疲惫或旧疾而微微喘息,脸色在烛光下更显透明,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她忽然开口:“你似乎,对如何杀人很有研究。”谢知玄动作未停,只是淡淡回应:“久病成医,同理,深知如何救人,便也深知如何……最快地断绝生机。不过是同一枚硬币的两面罢了。”
第三日夜,子时将至。公主府内外一片死寂,唯有风声呜咽。后门处,两名守卫依计“昏睡”在地。云曦隐匿于寝殿梁柱之上的视觉死角,气息收敛到极致。谢知玄则藏身于与之相邻的密室,通过预设的铜管监听殿内动静,随时准备启动备用方案。时间一点点流逝,压抑的等待比直接的搏杀更磨人心智。
就在子时更鼓敲响的余韵将散未散之际,一道比夜色更浓的影子,如同没有重量的青烟,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后门。他甚至没有去看地上“昏睡”的守卫,身形几个闪烁,便以一种违背常理的轨迹穿过了谢知玄布下的“千丝缠”区域,竟似未触动分毫!唯有在他经过后,廊下几片树叶极其轻微地无风自动了一下。
“无影”直扑主院寝殿,速度之快,远超预估。他并未走门,而是如同壁虎般游上殿外高墙,从一处预先被张嬷嬷做过手脚、机括失效的透气窗钻入殿内,落地无声。他目光如电,瞬间锁定锦被隆起的床榻,手中一抹幽暗的、不反光的短刃如毒蛇般刺向被中之人!
就在匕尖即将触及锦被的刹那,异变陡生!那“锦被”猛地炸开,无数白色粉末弥漫开来,同时两侧屏风后机括声爆响,数支弩箭疾射而至!原来榻上根本无人,只是一个诱饵!“无影”反应快得惊人,在粉末炸开的瞬间已闭气后撤,手中短刃舞动,精准地格开大部分弩箭,但终究事发突然,一支弩箭擦着他的左臂掠过,带起一溜血珠。
几乎在“无影”受伤的同时,隐匿于梁上的云曦如同捕食的猎鹰,疾扑而下!手中破军枪化作一道银龙,直取其咽喉!枪风凌厉,瞬间笼罩了“无影”所有退路。“无影”被迫举刃硬接,“铛”的一声巨响,火星四溅!他闷哼一声,显然云曦全力一击加上他仓促应对,让他吃了暗亏,身形踉跄后退。
然而,“无影”毕竟是顶尖杀手,身处绝境反而激发出凶性。他身形诡异地一扭,竟如同泥鳅般从云曦枪势的缝隙中滑开,反手掷出三枚菱形毒镖,分取云曦上中下三路,角度刁钻狠毒。同时,他张口发出一声尖锐如同夜枭的唿哨!
云曦挥枪格挡毒镖,攻势稍缓。“无影”趁机欲冲向窗口,显然打算撤离。但就在他靠近窗口的瞬间,窗外突然升起一张巨大的、泛着幽蓝光泽的金属丝网,封死了所有去路!与此同时,殿内弥漫的“醉梦引”香气似乎开始发挥作用,“无影”的动作出现了极其细微的迟滞。他猛地回头,死死盯住云曦,沙哑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你们……早就知道……”
话音未落,寝殿一角的地板悄然滑开,谢知玄缓步走出,手中托着一个巴掌大的紫金香炉,炉内青烟袅袅,气味与殿中“醉梦引”混合,产生了一种更奇异的芬芳。“不是早知道,”谢知玄声音平静无波,“是等你很久了。”随着他话音落下,“无影”眼中的世界开始扭曲晃动,他甩了甩头,试图保持清醒,握刀的手却已微微颤抖。殿外,亲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火把的光亮将窗户映得通明。天罗地网,已然合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