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揽舟的心，微微一动。
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手指，将赵栖凰的手，更紧地攥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接下来的日子，正如卫揽舟所料。
朝堂之上，风云突变。
参他的奏章，雪片似的飞向了龙案。
弹劾他私自解散黑煞军，未将兵权上交朝廷。
弹劾他利州赈灾独断专行，是为收买人心，图谋不轨。
一时间，卫揽舟成了众矢之的。
龙椅上的李承璟，照旧将那些慷慨陈词的大臣们骂了个狗血淋头。
“卫爱卿的忠心，朕比谁都清楚！”
“他若有不轨之心，这江山早就换了主人！”
话里话外，全是对卫揽舟毫无保留的信任。
可下了朝，卫揽舟独自站在空旷的宫道上，感受着拂过脸颊的冷风，心中却是一片清明。
这背后的一切，怕是也少不了这位九五之尊的手笔。
帝王心术，敲山震虎。
他这是在逼他，也是在试探他。
回到相府，卸下那一身沉重的朝服，还没来得及喝口热茶。
卫揽舟一个响亮的喷嚏传来。
赵栖凰正好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从内室走出来。
她秀眉微蹙，快步上前。
“还难受么？”
将药碗放在桌上，赵栖凰伸出微凉的手，探了探卫揽舟的额头。
“还好，不烧了。”
她松了口气，端起药碗，用汤匙搅了搅，吹了吹。
抬起眼，一双明眸里带着几分促狭的笑意，戏谑地开口。
“卫相，今天还看不看日出了？”
卫揽舟老脸一红。
男人尴尬地轻咳一声，端起药碗，仰头一口闷了。
权当没听见。
赵栖凰瞧着他这副窘迫模样，没憋住笑了出来
卫揽舟抬眸，幽怨地暼了她一眼。
“以后我再也不喝那么多了……”
赵栖凰眉眼弯弯，笑意更深。
“没事。”
“我觉得你酒醉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卫揽舟的脸更黑了。
“男人怎么能用可爱形容。”
赵栖凰却偏不放过他，一本正经地强调。
“就是很可爱。”
卫揽舟的耳根彻底红透了。
那抹绯色，从耳廓一路蔓延到了脖颈。
他霍然起身，走到书案前，故作镇定地整理起案上的文书，以此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赵栖凰也不拆穿他。
她莲步轻移，凑到他身侧，幽幽的馨香萦绕在他鼻尖。
“卫相，”她刻意拉长了语调，“晚上还喝点吗？”
卫揽舟整理文书的手一顿。
他知道她是在故意逗弄自己。
卫揽舟转过身，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夫人让喝，那就喝点。”
赵栖行闻言，端起桌上空了的药碗，作势就要往外走。
“成，我去让厨房备点下酒菜。”
她刚迈出一步，手腕就被一只大掌握住。
卫揽舟长臂一伸，一把将人从身后捞进了怀里。
“唔！”
赵栖凰还没来得及惊呼，男人的大手已经不轻不重地落在她腰间，开始作乱。
“你故意气我的是不是？”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气息尽数喷洒在她的耳畔。
赵栖凰最是怕痒。
她笑得花枝乱颤，在他怀里几乎站不稳，只能连声求饶。
“错了，错了……”
卫揽舟这才收了手，却依旧将她紧紧圈在怀里。
好半晌，赵栖凰才喘匀了气，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
她仰起头，眼底的笑意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柔软。
“我看你这几日一直闷闷不乐，所以逗逗你。”
卫揽舟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
怀中的温软，让他心中那份因朝堂纷争而起的烦躁，奇异地平复了下来。
“阿凰。”
他沉默片刻，声音沉了下来。
“陛下这段时间，可能要有动作了。”
赵栖凰脸上的神色瞬间敛去。
她蹙起秀眉，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
“他难道一点情分都不顾吗？”
卫揽舟轻叹一声。
“帝王，向来是不能有情的。”
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沉声道：“你只要记住，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护你周全。”
赵栖凰听到这番话，心头一暖，却又有些不服气。
“卫揽舟，你别太小看我。”
“关键时候，我也能护着你。”
卫揽舟看着她眼中的倔强与认真，勾了勾唇。
“我知道，我家夫人无人能比。”
从卫揽舟的书房出来，赵栖凰回到自己的院子，立刻唤来了小紫。
“小姐。”小紫快步上前。
赵栖凰坐到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捧着的是卫府的账本。
“小紫，”她头也不抬，声音平淡无波，“这段时间，你尽快，将我名下那些铺子、田庄，还有银号里的私产，都悄悄转移出去。”
“另立户头，做得干净些，不要留下任何与相府有关的痕迹。”
小紫闻言，眉头紧蹙。
她跟在小姐身边多年，最是清楚这些产业是小姐安身立命的根本。
如今要尽数转移，必然是出了天大的事。
小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小姐，是出什么事了么？”
赵栖凰的目光并未从账本上移开，“什么样的危机，我暂时也不知道，只是有备无患。”
小紫愁眉不展，她心知夫人这般说，便是连她自己都觉得前路凶险，不得不早做打算。
她咬了咬下唇：“夫人，那我明日便动身离开京城。”
“在老地方，等您的消息。”
赵栖凰想了想，说：“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带着小绿一起走。”
“她有武功傍身，起码能护你周全。”
小紫重重地点了点头，“是，夫人。”
说罢，她便不再耽搁，转身快步回去收拾行囊。
送走了小紫，赵栖凰在院中静立片刻，随即起身，往相府的库房走去。
卫揽舟将整个相府都交给了她，如今大厦将倾，她总得知晓，这家里还有多少底子。
库房的大门被管家福伯亲自打开，一股尘封的木香与器物特有的冷香扑面而来。
赵栖凰缓步走入，目光扫过一排排码放整齐的箱笼，上面贴着封条，记录着里面的珍宝古玩、绫罗绸缎。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了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木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