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的马蹄声踏碎了四更天的寂静,苏晚卿被沈砚拽着往火把堆里走,怀里的玉佩硌得肋骨生疼。她数着擦肩而过的铁甲士兵,突然扯住沈砚的袖子:“等等,这龙旗是禁军嫡系,怎么来得比救驾还快?”
沈砚回头时,嘴角还挂着那抹让她发毛的笑:“说不定是某位殿下算准了咱们在这‘团建’。” 他朝为首的校尉扬了扬下巴,“李校尉来得巧,刚帮朝廷清了窝幽冥阁的耗子。”
李校尉翻身下马,甲胄碰撞声像串坏了的算盘:“世子爷说笑了,属下是奉旨巡查。” 他的目光在苏晚卿沾满泥灰的裙摆上打了个转,突然压低声音,“陛下在前面茶寮等着呢。”
苏晚卿差点咬到舌头。皇帝大半夜不在皇宫搂着龙椅睡觉,跑到荒郊野岭的茶寮?她拽住沈砚的腰带往后拖:“这不对劲,该不会是七皇子的鬼魂搬来的救兵吧?”
“再磨蹭可就赶不上早朝了。” 沈砚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指腹故意蹭过那片花瓣胎记,“放心,陛下又不吃人 —— 顶多罚你抄十遍《女诫》。”
茶寮里点着盏走马灯,光影在皇帝明黄的常服上晃悠,倒比金銮殿上那身龙袍多了几分人气。苏晚卿刚要行礼,就被皇帝摆手拦住:“免了免了,朕今天是来当戏本子的。”
“陛下要听戏?” 苏晚卿眼睛一亮,摸出袖袋里皱巴巴的戏票 —— 还是前几天萧景行塞给她的《霸王别姬》,“要不臣媳给您唱段虞姬自刎?”
“唱什么自刎,朕要你们演场活剧。” 皇帝往茶杯里扔了颗蜜饯,“就演君臣相疑,如何?”
沈砚突然笑出声:“陛下是想钓内鬼?”
“还是沈小子聪明。” 皇帝呷了口茶,茶水在杯底晃出个漩涡,“七皇子死得蹊跷,幽冥阁的人敢在禁军眼皮子底下动手,没内应可不成。” 他朝屏风后努努嘴,“朕给你们搭了戏台,就等鱼儿上钩了。”
苏晚卿这才发现屏风后藏着几个小太监,正往梁上挂写着 “天牢” 二字的木牌。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拽着沈砚的袖子往后缩:“陛下,臣媳演技差,怕是要砸场子。”
“砸不了。” 皇帝从怀里摸出张纸,上面写着几行字,“照着念就行。你就扮那恃宠而骄的侯府夫人,顶撞朕几句,然后被打入天牢 —— 放心,朕给你备了软垫。”
萧景行不知何时钻了进来,嘴里还叼着半个肉包子:“陛下这是要搞实景剧本杀啊?带不带观众打赏的?”
“赏!” 皇帝扔给他个钱袋,“演得好,赏你们黄金百两 —— 算卿卿的演出费。”
苏晚卿盯着那张纸,突然觉得皇帝不去写话本真是屈才了。上面写着 “臣妾要参沈砚通敌叛国”,后面还画了个小括号:此处需声泪俱下。她戳了戳沈砚的腰:“这台词也太损了,就不能换段温情的?”
“温情的钓不来大鱼。” 沈砚接过纸,在 “通敌叛国” 四个字上画了圈,“改成私藏小金库更像你。”
茶寮外突然传来马蹄声,李校尉掀帘进来:“陛下,长公主府的人来了。”
皇帝往屏风后努努嘴:“开始了。”
苏晚卿深吸口气,掐了把自己的大腿,眼泪说来就来:“陛下!沈砚他私藏军械!还在密室里藏了半箱金银,准是要造反!”
沈砚配合地皱眉:“夫人休要胡言!”
“我胡言?” 苏晚卿往地上一坐,裙摆扫倒了三只茶碗,“上次我去书房,亲眼看见他跟萧景行分赃!那金条闪得人眼睛疼!”
萧景行嘴里的肉包子差点喷出来:“哎哎?怎么还带上我了?”
皇帝拍案而起,龙袍下摆扫翻了茶桌:“大胆!来人,把苏晚卿打入天牢!”
两个侍卫刚架起苏晚卿,她就开始踢腾:“沈砚你个没良心的!我攒的嫁妆都给你买军械了,你居然不承认!”
沈砚憋笑憋得肩膀直抖,弯腰附在她耳边:“夫人这演技,该去勾栏院挂头牌。”
“回头就去。” 苏晚卿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回怼,“到时候收你十倍看票钱。”
天牢其实是间收拾干净的柴房,墙角堆着摞干草,上面还铺了层锦缎。苏晚卿刚坐下,就听见梁上有动静,抬头一看,萧景行正倒挂在房梁上,手里还抓着把瓜子:“大小姐,您这泼妇骂街的戏码,能得几两赏银?”
“少说也值半箱金条。” 苏晚卿接住他扔来的瓜子,“你说陛下这招能管用吗?”
“不好说。” 萧景行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有耗子来了。”
柴房的门缝里塞进张纸条,上面用炭笔写着 “三更时分救你出去”。苏晚卿刚要去捡,就被萧景行按住手腕 —— 他的指尖正对着纸条角落的墨渍,那形状像极了长公主府的火漆印。
“这字迹看着眼熟。” 萧景行用指甲刮了点墨,放在鼻尖闻了闻,“是御书房的松烟墨,掺了龙脑香的那种。”
苏晚卿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那半块桃花玉佩。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上面,竟与纸条上的墨渍产生了共鸣,在地上映出个模糊的 “影” 字。
“是影卫。” 沈砚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他不知何时换了身黑衣,手里还拎着个捆得像粽子的小太监,“这小子刚往禁军营地跑,嘴里还念叨着‘苏夫人被关天牢,快去报给长公主’。”
小太监的脸涨得像颗烂樱桃,挣扎着喊:“我不是影卫!我是……”
“你是长公主放在御书房的眼线。” 沈砚踢了踢他的腿弯,“去年给陛下沏茶时,往里面掺巴豆的就是你吧?”
小太监突然瘫软在地,嘴里直冒白沫。萧景行探了探他的鼻息,啧了声:“服毒自尽了,够忠心的。”
苏晚卿摸着那半块玉佩,突然觉得后颈发凉。影卫是皇帝亲设的暗桩,如今却成了长公主的爪牙 —— 这盘棋下得,比她当年藏小金库的暗格还复杂。
“看来这出戏没白演。” 沈砚从怀里摸出个钱袋,往桌上一倒,滚出堆金元宝,“陛下赏的演出费,夫人收好了。”
“这就完了?” 苏晚卿捡起最大的那块,咬了口,牙印深得能当印章,“那内鬼背后的大鱼呢?”
“急什么。” 沈砚突然搂住她的腰,往柴房深处退了两步,“好戏才刚到中场 —— 你听,外面是不是有动静?”
夜风卷着马蹄声从远处传来,这次的动静比禁军来时还大。苏晚卿扒着门缝往外看,突然倒吸口凉气 —— 月光下,长公主府的马车正往柴房赶来,车帘掀开的瞬间,她看见支沾着朱砂的箭,箭羽上还画着半朵桃花。
“这是……” 苏晚卿的话卡在喉咙里。那箭簇的形状,竟与杀了七皇子的那支一模一样。
沈砚突然捂住她的嘴,指腹在她唇上轻轻摩挲:“别出声,真正的主角要登场了。” 他的目光落在那半块玉佩上,眼底的笑意像淬了冰的刀锋,“咱们得给长公主准备份回礼才行。”
萧景行突然从梁上跳下来,手里捧着个黑匣子:“早就备好了!刚从那小太监身上搜出来的,说是能号令影卫的令牌。” 他打开匣子,里面的青铜令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上面刻着的,正是与苏晚卿胎记同源的桃花纹。
苏晚卿突然明白皇帝的用意了。这场戏哪里是钓内鬼,分明是要把藏在暗处的毒蛇全都引出来。她握紧怀里的金元宝,突然觉得这演出费挣得比钻狗洞还刺激 —— 就是不知道,等天亮时,他们还能不能活着去领剩下的赏钱。
远处的更夫敲了五更,天边泛起鱼肚白。苏晚卿看着沈砚把令牌塞进袖袋,突然想起七皇子临终前指向西方的手指 —— 长公主府,果然藏着阁主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