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方舟”悬浮在这片死寂世界的上空,引擎的嗡鸣声在此刻显得如此突兀,仿佛是对这片永恒寂静的一种亵渎。船内,林怀远与星源透过观景窗,望着下方那无边无际的焦黑与荒芜,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几乎要压垮呼吸。
希望之后的绝望,远比一直身处黑暗更令人窒息。
“这里……就是神农天圃?”星源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他血脉中的那份强烈呼唤,在抵达此地的瞬间,并未指向任何生机,反而被一股更宏大、更古老的悲怆所淹没,如同游子归家,却发现家园已成废墟,亲人皆已逝去。那份源自本能的亲近感,与眼前触目惊心的毁灭景象形成了残酷的对比,让他 confused 而痛苦。
“不会有错。”林怀远的声音低沉而肯定,他强大的神识早已如同水银泻地般蔓延开去,捕捉着这片天地间残留的每一丝信息,“这里的空间根基,残留的法则碎片,甚至空气中那几乎消散殆尽的能量粒子……都与古籍中记载的天圃特征,与你血脉深处的印记同源。只是……”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下方那片被彻底焚毁的大地:“它们都被一股极致狂暴的力量,彻底扭曲、摧毁了。”
他操控方舟,缓缓降落在相对平坦的一片焦土上。舱门打开,一股混合着焦糊味、尘烬气息以及某种难以形容的、仿佛金属被高温汽化后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死亡与终结的味道。
脚踏在焦黑开裂、如同琉璃般坚硬而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咔嚓”的细微声响。放眼望去,满目疮痍。巨大的、曾经可能是参天神木的植物,如今只剩下扭曲的、碳化的主干,如同指向灰暗天空的绝望手臂。一些闪烁着微弱金属光泽的残破结构半埋在焦土中,依稀能看出曾经精巧的轮廓,如今却只剩下断壁残垣。
“师父,你看这个。”星源蹲下身,从灰烬中捡起一块焦黑的石碑碎片。碎片上刻着古老的纹路,那纹路与星源血脉中偶尔浮现的“星图”部分区域,竟隐隐吻合!这无疑证实了此地与神农氏,与星源先祖的紧密关联。
林怀远接过碎片,手指抚过那些被火焰燎烧得模糊的纹路,眼神愈发凝重。他走到一株最为巨大的、几乎像是一座小山般的植物残骸前。那残骸通体焦黑,但依稀能分辨出它生前必然有着华盖般的树冠和虬龙般的根茎。
“帝休神树……”林怀远认出了这传说中神农天圃的象征之一,能安魂定魄,滋养万灵的神木。如今,它只剩下这具冰冷的、死亡的躯壳。
他缓缓闭上双眼,不再仅仅依靠视觉和神识的粗略扫描。他将双手轻轻按在焦黑冰冷的树干上,周身太乙真气以一种极其玄奥的频率波动起来,与这片残破的天地,与这株死去的帝休神树,试图建立最深层次的连接。
医道至高神通——灵枢问古!
此法并非简单的时光回溯,而是以自身灵枢为引,共鸣天地万物残留的“记忆碎片”,读取那烙印在时空与物质最底层的过往印记。
一瞬间,林怀远的意识被拉扯进一片狂暴的、充满毁灭意象的洪流之中!
他“看”到了!
不再是宁静祥和的生命乐园,而是末日般的景象!
天空被撕裂,燃烧着不祥的暗红色火焰。无数形态诡异、无形无质、仿佛由纯粹“阴影”构成的怪物,如同潮水般从空间的裂缝中涌出!它们所过之处,生机被瞬间抽干,草木化为飞灰,灵泉瞬间干涸,那些强大的、散发着神圣气息的天圃生灵,在它们的攻击下发出绝望的哀嚎,身躯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一点点消散!
他看到了英勇的抵抗!身披草木战甲、驾驭着金色火焰的守护者们,与那些“虚无阴影”惨烈搏杀。法术的光辉与阴影的侵蚀交织,将天空都染成了诡谲的颜色。一位身形伟岸、头生双角、气息与星源同源的身影(疑似天帝)在战场中央,爆发出照亮寰宇的光芒,试图力挽狂澜……
但阴影太多了,太诡异了。它们仿佛没有实体,常规的攻击对它们效果甚微,而它们的侵蚀却无孔不入。
最终,画面定格在那伟岸身影发出震彻灵魂的悲啸,以身化阵,无尽的翠绿色生命之光与规则锁链爆发,形成一个巨大的封印,将绝大部分阴影强行镇压、封锁!但天圃本身,也在这终极的对撞与牺牲中,根基崩毁,万物凋零,化为焦土……
景象戛然而止。
林怀远猛地收回手,身形微晃,唇角再次溢出一缕鲜血。强行读取这片天地承载的、如此庞大而绝望的终极记忆,即便强如他,神识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师父!”星源焦急地扶住他。
林怀远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他睁开眼,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冰冷杀机。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脚下这片无边无际的焦土,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万载寒冰:
“源儿,看清楚了。这,不是天灾……”
他的目光如同利剑,扫过那些战斗留下的恐怖痕迹,扫过帝休神树上那深深的、仿佛被某种无形巨口啃噬过的缺口,声音斩钉截铁,带着洞穿万古的明悟与愤怒:
“这是‘战争’的痕迹!”
“有什么东西,或者说,一股力量,毁灭了这里!”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直低头沉浸在悲伤与茫然中的星源,似乎被脚下什么东西闪烁的微光吸引。他下意识地蹲下身,扒开一层厚厚的、冰冷的灰烬。
在那里,静静地躺着一片叶子。
一片与周围死寂环境格格不入的叶子。
它约莫巴掌大小,形状古朴,叶脉呈现出一种异常复杂的、仿佛蕴含天地至理的纹路。最令人震惊的是,它的颜色——并非焦黑,而是一种深邃的、仿佛内蕴光源的金色!尽管叶片的边缘有些卷曲焦痕,但主体部分依旧完好,并且散发着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而坚韧的……生命波动!
在这片万物死寂、生机绝迹的焦土之上,这片依旧闪烁着微弱金光的叶子,宛如绝望深渊中唯一残存的、不肯熄灭的……
希望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