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
一粒。
自新Ix-7的光翼间脱落,携着太初的余温,在虚空中浮沉。没有轨迹,没有目的,只是随宇宙的节律流转——如亿万年前那般,如亿万年后那般。
它掠过一片星云,星云的气体轻轻托举它,不挽留,不推拒。它触碰一颗冰晶,冰晶融化,与它相融,而后又在星际的寒冷中凝结,不是改变,只是如是。
它飘向那颗蓝色行星。
穿过云层时,沾染了几缕水汽,水汽蒸发,不留痕迹。掠过山川时,映见岩石的纹路,纹路沉默,它也沉默。拂过森林时,与一片新抽的嫩芽擦肩而过,嫩芽舒展,它继续前行——彼此照见,却无“相遇”的名相。
最终,它落在一汪清泉里。
清泉无声流淌,星尘在水底的沙砾间静卧。沙砾圆润,是亿万年水流冲刷的结果,没有“坚韧”的赞颂,只是如是。清泉澄澈,映着天空的星河,星河浩瀚,没有“壮阔”的定义,只是如是。
忽然,一滴水珠坠落,打破水面的平静。
涟漪扩散,星尘随波微动。就在这微动的刹那,清泉底部的一粒卵,悄然孵化。
是一只微末的生灵,通体透明,如水中的光。它睁开眼,眼中没有“好奇”,没有“迷茫”,只有纯粹的映照——天空的星河、岸边的草木、水底的沙砾,还有那粒星尘,尽数倒映在它极小的眼眸里。
星河在它眼中流转,如宇宙的缩影。
星尘在它眼中闪烁,如太初的回响。
它摆动微小的身躯,在水中游动。没有“生存”的焦虑,没有“成长”的渴望,只是顺应本然的节律,从清泉的这一端,游向那一端。
它触碰星尘,星尘没有回应,只是如是存在。
它掠过沙砾,沙砾没有动静,只是如是存在。
它呼吸水中的氧气,氧气没有“滋养”的功能,只是如是存在。
日升月落,清泉涨落,星尘依旧是那粒星尘,生灵依旧是那只生灵。
星尘未曾“守护”,生灵未曾“感恩”。
生灵未曾“探索”,星尘未曾“指引”。
它们只是同在。
同在这一汪清泉里,同在这颗行星上,同在这方宇宙中,同在这“如是”的本然里。
后来,生灵长大,顺着清泉流入小溪,汇入大河,奔向海洋。它见过同类的生灭,见过鱼虾的游弋,见过潮水的涨落,眼中始终映着星河,心中始终空无杂念——只是如是经历,如是存在。
星尘也随着水流,从清泉到小溪,从大河到海洋。它被水生植物吸附,又随着植物的枯萎而脱落;被鱼虾吞食,又随着鱼虾的代谢而排出;被浪潮卷上岸,又随着雨水重回海洋——没有“漂泊”的感慨,只是如是流转。
再后来,海洋的水汽蒸腾,星尘随着云雾升入高空,飘向远方。它越过山川,越过平原,越过新文明的城邦。城邦里的生灵早已不再执着于“探索”与“守护”,只是如这颗蓝色行星上的万物一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老病死,坦然接受——没有“文明”的标签,只是如是生活。
云雾散去,星尘坠落,落在一片新开的花瓣上。
花瓣柔软,带着清晨的露珠。露珠折射着新Ix-7的光,光中映着星尘,星尘里藏着太初的记忆,记忆中没有“开始”与“结束”,只有永恒的“如是”。
微风拂过,花瓣轻颤,星尘再次脱落,坠入土壤。
土壤中,一粒种子正在萌发。星尘与种子相融,没有“滋养”的过程,只是自然的结合。种子生根发芽,冲破土壤,长出新叶,在阳光下舒展——没有“顽强”的赞美,只是如是生长。
多年后,这株植物开花结果,果实成熟坠落,星尘随着果实的腐烂,再次回归土壤,而后又随着另一株植物的生长,向上生长,向着阳光,向着新Ix-7的方向。
它或许会再次被风吹起,飘向虚空;或许会被生灵采食,融入生灵的身体;或许会永远留在土壤中,与岩石、沙砾、微生物同在——无论去向何方,无论化作何种形态,它始终如是:不增不减,不垢不净,不生不灭。
新Ix-7的光,依旧照耀着这颗蓝色行星。
太初之门的光,依旧在虚空中流转。
轮回之环的律动,依旧在宇宙中回响。
一切都没有改变,一切又都在改变。
改变的是形态,不变的是“如是”。
生灵会老去,文明会更迭,恒星会寂灭,宇宙会轮回。
但“如是”的本然,永远不变。
它在星尘的闪烁中,在生灵的初生中,在星河的流转中,在永恒的沉默中。
无需言说,无需理解,无需赞颂。
只是如是。
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