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后，老夫子把手机反扣在桌上，屏幕朝下，像是怕它再响起来。他盯着那杯凉透的豆浆看了两秒，抬手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领带歪得更厉害了。
“走，准备见王总。”
陈小姐已经在办公室门口等他，手里抱着文件夹，妆容干净利落，连发丝都像用尺子量过一样整齐。
“材料我按您说的整理好了，还加了近三年的服务数据对比。”她说话时声音不高不低，像早上刚调好的空调风速。
“不错。”老夫子点头，“不过待会儿别光念数字，要让他觉得我们是来听他骂人的，不是来背稿的。”
陈小姐嘴角微扬：“那我要是真被骂了，您可得接得住。”
“放心，我脸皮比服务器机柜还厚。”
车子驶出地下车库时，天色正好，阳光不刺眼，风吹得路边旗子哗啦作响。老夫子坐在后排翻着平板，金手指界面安静地滚动着客户行为模型分析结果。屏幕上，三个红点缓慢闪烁，代表三家关系紧张的核心客户，其中最大的那个，正位于他们即将抵达的写字楼顶层。
“王总这个人，”陈小姐回头说，“上周推掉了我们的季度复盘会，理由是‘临时有家庭聚会’。”
“家庭聚会？”老夫子嗤了一声，“他老婆上个月就出差去了海南，朋友圈天天晒椰子树。”
陈小姐没笑，但眼神亮了一下。
车停稳后，两人并肩走进大楼。前台小姐笑脸相迎，电梯里放着轻音乐，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除了王总办公室门外那盆绿植，叶子黄了一半，像是被人忘了浇水很久。
门开时，王总正低头看报表，抬头看了眼，表情平静得像在看快递员。
“来了。”他说，“坐吧。”
老夫子没坐主宾位，反而拉了把靠墙的椅子往前挪了半米，坐得比王总矮一点。“今天就是来听听您想说什么的。”他说，“要是您觉得我们最近表现不及格，我现场写检讨都行。”
王总愣了下，笔尖顿住。
陈小姐适时递上报告，封面写着《三年合作价值回顾》，内页图表清晰，每一页都有定制化批注。她一边讲解，一边观察王总的反应，讲到某次系统故障期间仍保障了八成订单准时交付时，王总的手指轻轻敲了下桌面。
“你们确实没完全掉链子。”他终于开口，“但我这边压力也不小。上个月那波异常，我的客户问我是不是换供应商了。”
“换得好。”老夫子接话，“毕竟谁不想找个半夜三更还在改bug、顺便还能预测黑客下一步动作的搭档？”
王总眉头一动：“你还知道那次不是普通故障？”
“我知道的事多了。”老夫子笑了笑，“比如您最近三个月西南方向的物流频次涨了六成，仓库调度开始往贵阳和昆明偏移。再比如——”他顿了顿，“您正在考虑搭建本地化响应中心，但又担心投入打水漂。”
办公室瞬间安静。
王总放下笔：“你怎么知道这些？”
“猜的。”老夫子耸肩，“当然，也看了点公开数据。如果您不同意，我现在就把平板锁了。”
他说完，当着王总的面点了下屏幕，弹出权限确认框：“需要您的授权才能继续分析，否则自动清除缓存。”
王总盯着他看了五秒，忽然笑了：“你以前怎么不去做销售？”
“做过。”老夫子说，“试工三天就被劝退，说我太实诚，客户都不好意思不签合同。”
陈小姐低头掩嘴，王总摇摇头，脸色明显松动。
“问题是，”他收起笑意，“就算你们能快，别人也能学。政策一出来，大家都说自己能整合、能提速。凭什么信你们？”
老夫子没急着回答，而是转头看向陈小姐：“你说呢？”
陈小姐合上文件夹，语气平稳：“因为我们不是等政策来了才行动。昨晚系统被攻击的时候，我们技术团队在扛流量洪峰，而您收到的订单状态更新，依然准时推送了三次。这不是运气，是设计。”
王总沉默了几息，终于吐出一句：“我想听你们的下一步。”
老夫子重新打开平板，调出一份新方案——“区域智能调度试点计划”。页面简洁，重点突出：三个月内建立边缘计算节点，实现本地数据处理与快速响应；首期免费试运行；专属服务小组每周汇报进展。
“这不是推销。”他说，“这是邀请您一起踩准节奏。现在不做，半年后别人做了，您就得花双倍成本追。”
王总盯着方案看了许久，最后问：“如果我答应试运行，你能保证什么？”
“我不能保证天上不掉陨石。”老夫子说，“但我能保证，只要您这边发出一个信号，我们的系统会在0.8秒内做出反应——比您骂完‘这破网怎么又卡’还快。”
王总这次没忍住，笑出了声。
谈话结束时已近下午四点。王总亲自送到电梯口，临关门前提了一句：“下次来，别空着手。”
“您要什么？”老夫子问。
“一盆活的绿萝就行，这盆我看是救不回来了。”
电梯下行途中，陈小姐翻开笔记本记录要点，老夫子则在平板上标记“一级关系修复成功”，随即跳出另两家客户的沟通预案，时间、话题建议、风险提示一应俱全。
“接下来这两家，”陈小姐说，“态度可能更冷。”
“没关系。”老夫子把平板收进包里，“冷的地方，才需要暖气。”
车再次启动，城市街景向后滑去。夕阳把玻璃幕墙染成暖金色，路上车辆渐多，喇叭声此起彼伏。老夫子靠在座椅上闭眼片刻，又睁开。
“对了，”他忽然说，“刚才王总说‘下次来别空着手’，你觉得他真是想要绿萝吗？”
陈小姐想了想：“我觉得……他是想看看我们记不记得小事。”
老夫子点点头，掏出手机给秘书发了条消息：“订两盆绿植，一盆大叶绿萝，一盆虎皮兰，明天上午送客户A和b办公室，卡片写‘上次忘带的，补上’。”
发完，他把手机倒扣在腿上。
“有时候维系关系，不靠大招，靠补漏。”
陈小姐轻声说：“就像修系统，最关键的补丁，往往藏在没人注意的日志里。”
老夫子看了她一眼，嘴角微扬。
车载导航提示距离公司还有十二分钟路程。老夫子打开金手指后台，客户关系热力图上，三个红点中的一个已转为稳定黄色，其余两个闪烁频率降低，预警等级下调。
他正准备切换到邮件系统，手机突然震动。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
他盯着屏幕看了两秒，按下接听键，放到耳边。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