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端着凉茶，杯沿的唇印被灯光照得发白。大番薯正和秦先生抢最后一块巧克力蛋糕，两人拉扯间勺子飞出去，在地毯上弹了一下。没人注意角落里的老赵。
他动了。
不是悄悄起身那种试探性的动作，而是一股脑从墙边弹起来，像根绷到极限的弹簧突然松了扣。他的眼睛死死盯着主桌——那块还没切的蛋糕正稳稳立在中央，奶油上的“生日快乐”四个字清晰可见，蜡烛刚熄，余烟袅袅。
人群还在笑，没人察觉他的移动。他贴着墙边绕过去，脚步轻得像是怕惊动空气。可就在他伸手要去碰桌角的一瞬，一个人影猛地从地上窜起，像只扑食的矮脚猫。
是大番薯。
他刚才蹲着捡勺子，头一抬正好撞见老赵鬼鬼祟祟靠近桌子，手都快伸到蛋糕边上了。他没多想，一个箭步冲上去，双手直接抱住老赵的胳膊，用力一拽。
“哎哟！”老赵重心不稳，整个人被带得往后一倒，屁股结结实实摔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大番薯却没松手，反而骑坐在他身上，两条短腿夹得紧紧的，嘴里嚷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要偷吃！这可是给老夫子的生日蛋糕，你算哪根葱？”
老赵挣扎着想推开他，脸涨得通红：“我不是要吃！你放开我！”
“还狡辩？”大番薯一只手按着他肩膀，另一只手朝主桌方向一指，“你看你都快碰到桌子了！是不是想推翻？是不是？啊？是不是想让奶油糊一脸？太坏了你！”
周围的人这才反应过来，笑声戛然而止，齐刷刷看向这边。老夫子依旧站在原地，手里还握着蛋糕刀，目光沉静地落在两人身上。
老赵喘着粗气，额角青筋跳了两下。他抬头看了眼主桌，看了眼被众人簇拥的老夫子，又看了看满屋子笑脸，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吼：“你们根本不懂……我做了多少事！我熬了多少夜！凭什么他就能站那儿被人捧着？就因为他会装模作样写推荐信？就因为他救了个被调走的老李？”
大番薯愣了一下，眨眨眼：“你还记得李工的事？”
“我当然记得！”老赵声音拔高，“那个项目本来是我的功劳，是他半路插手改方案，结果最后好处全让他拿走了！现在连个破证书都能当众拿出来显摆？谁稀罕！”
“那你也不该打蛋糕的主意啊。”大番薯嘀咕，“再说那证书是真的，评审流程我都查过。”
“真又怎么样？”老赵冷笑，“他从来不自己争，总有人替他说话。我呢？我拼命干活，没人看见；我想往上走一步，处处是绊子。你们一个个围着他就跟他是圣人似的，可他做过什么？他不过就是……就是不肯脏了自己的手！”
他说着，眼神忽然变得凶狠起来：“今天我要是把这蛋糕掀了，看他还怎么笑得出来！看你们还能不能唱生日歌！”
话音未落，大番薯突然收紧手臂，把他搂得更紧了，像是抱一只随时要炸毛的猫。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大番薯摇头晃脑，“你想破坏气氛，门都没有！上次你派助理放虫子，我们抓到了；这次你想亲自出手，又被我逮了个正着！你说你图啥？你不累吗？我们都累！”
老赵瞪着他，嘴唇哆嗦了几下，最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夫子这时才缓缓开口：“你一直觉得，是我挡了你的路？”
老赵扭过头，不看他。
“可你有没有想过，”老夫子继续说，“真正让你走不远的，不是别人做了什么，而是你自己选择怎么做人？”
“少来这套！”老赵猛地抬头，“你以为你是谁？道德楷模？清高君子？你不也是靠关系、靠别人帮你说话才走到今天的？”
“我没有否认有人帮过我。”老夫子平静地说，“但我也从没踩过谁上位。你做的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今天你能对一场生日会下手，明天就能对项目动手脚。我不拦你，是希望你能收手。可你现在……已经停不下来了。”
老赵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胸口剧烈起伏。他想反驳，却发现周围的目光全都变了——不再是之前的无视或同情，而是带着审视与疏离。
大番薯仍坐在他身上，语气忽然认真起来：“其实吧……你也挺可怜的。”
“你说什么？”老赵怒视他。
“我是说，你活得也挺累。”大番薯挠挠头，“你看我们仨，破个案是因为好玩，帮忙是因为顺手，谁也没想着要拿功劳去换升职加薪。可你呢？每一步都算得清清楚楚，谁欠你、谁压你、谁占了本该属于你的东西。你脑子里整天打架，难怪头发都快掉光了。”
老赵一怔，抬手摸了摸头顶稀疏的几缕。
“我不是替你难过。”大番薯嘿嘿一笑，“我是觉得，你要真这么不服气，下次干脆光明正大跟我老夫子pK提案呗？输了认栽，赢了拿奖，多痛快！何必偷偷摸摸搞这些小动作？又不是小学生藏同学作业本。”
旁边有人忍不住笑出声。
老赵咬着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老夫子看着这一幕，轻轻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蛋糕刀。刀锋映着灯光，闪了一下。
他走过去，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蛋糕还没切。”他说。
大番薯立刻举手：“我监督着他！他动一下我就扑上去！”
“不用。”老夫子摇头，“他已经没力气了。”
老赵垂着头，肩膀微微抖着，像是憋着一口气出不来。他不再挣扎，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老夫子转身回到主桌前，重新举起蛋糕刀。
“刚才被打断了一下。”他笑了笑，“咱们继续？”
人群迟疑了一秒，随即响起掌声。有人带头喊：“切蛋糕！切蛋糕！”
音乐再次响起，还是那首老歌，节奏轻快，带着点怀旧的味道。
大番薯坐在地上，仍没松开老赵的手臂，嘴里小声嘀咕：“你要是敢再动，我就喊人把你绑起来，挂到圣诞树上当装饰品。”
老赵没理他，只是盯着前方。那里，老夫子正低头看着蛋糕，手腕轻轻用力，刀锋切入奶油，第一块蛋糕被稳稳切了下来。
灯光明亮，笑声渐起。
大番薯忽然抬头，冲主桌方向喊：“老夫子！这块给我！我要吃最大的！”
老夫子点点头，把蛋糕往他这边推了推。
就在这时，老赵猛地抽回手，一把推开大番薯，整个人往前扑去。
大番薯“哎哟”一声摔倒在地。
老赵直冲主桌，手指几乎要碰到那块刚切下的蛋糕——
老夫子抬手，用蛋糕刀挡住他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