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盯着电脑右下角的时间，七点五十八分。办公室的灯刚亮了一圈，打印机发出第一声嗡鸣，像是在打哈欠。他把昨天那张标记了“高风险待核”的申报单重新调出来，手指在鼠标滚轮上轻轻一拨，页面翻到合同编号栏——依旧是空的。
大番薯顶着一头乱发冲进来，嘴里还嚼着半块肉包。“夫子哥！我梦到市场部总监穿着龙袍坐办公椅上，底下一群小弟喊万岁，吓醒我了。”
“那你该去算命。”老夫子合上笔记本，“不是来上班。”
“可他们真要庆功茶话会啊，前台刚贴了通知，说要订高级点心礼盒，连香槟都批了预算。”大番薯扒着桌沿探头，“你说，这算不算提前庆祝咱们没证据？”
老夫子没答，只从抽屉里取出一支新笔，拧开笔帽，动作慢得像在拆炸弹。
八点整，他起身，拎着笔记本走向市场部。
走廊上人还不多，但他故意走得更慢些，肩膀微塌，手里本子抱得紧，脸上写满了“我是来学习的”。到了门口，正碰上市场部助理抱着一叠文件往外走。
“哎哟，您这是？”助理愣住。
“请教。”老夫子笑了笑，“听说你们签了个大单，我想整理个内部案例分享，给新人培训用。”
助理将信将疑：“那……您等会儿，我去问问总监。”
不到两分钟，里面传来一声：“让他进来！”
市场部总监坐在主位，西装笔挺，领带夹闪得像刚抢完银行。他见老夫子进门，嘴角一扬：“哟，稀客啊。怎么，垃圾桶翻不出东西了，改行搞学术研究了？”
“哪能啊。”老夫子赔笑，“形势比人强。现在谁不知道市场部是公司顶梁柱？我这不是赶紧来取经嘛。”
总监哼了一声，挥手让旁边的员工打开投影仪。“行吧，正好今天晨会，你也听听，感受下什么叫专业团队的节奏。”
ppt翻到第三页，是一张全球业务分布图，红点密密麻麻。老夫子眯眼一看，某个东南亚国家的标注格外显眼，下面写着“核心结算节点”，但旁边没有子公司注册号，也没有法人信息。
“这个海外分支……”他装作好奇，“是全资控股吗？”
“商业机密。”总监头也不抬，“你要是感兴趣，先交五十万咨询费。”
底下几个员工笑了起来。
老夫子也不恼，低头记笔记，字迹工整得像小学生抄课文。第四页是资金流示意图，一笔三百万美元的“预付款”从客户账户直接打入“离岸合作方”，箭头画得又粗又红，但路径上没有任何银行名称或SwIFt代码。
他正想再问一句，太阳穴突然一跳。
眼前画面猛地抖了一下，像是老电视信号不良，随即一行字清晰浮现：**核心数据依赖海外子公司，验证路径：报关记录**。
他手指一顿，笔尖在纸上戳出一个小黑点。
金手指又抽了最后一回。
他不动声色地合上本子，继续听下去。总监越讲越得意，说到激动处还拍了桌子：“这叫战略布局！懂不懂？有些人一辈子都在查监控，我们已经在玩跨境资本了！”
老夫子点头如捣蒜：“牛，真牛。”
会议结束，他慢悠悠走出办公室，回到自己工位时，大番薯已经蹲在椅子上啃第二块包子。
“咋样？偷到秘籍没？”
“没秘籍。”老夫子打开加密文档，飞快输入关键词，“但知道了他们怕什么。”
“啥？”
“海关。”
大番薯差点被包子噎住：“啊？”
“那个所谓的‘海外子公司’，根本不是用来赚钱的，是用来洗数据的。”老夫子敲着键盘，“所有关键指标都挂在它名下，只要没人查进出口流水，账面就能一直好看。”
“可咱查不了啊。”大番薯叹气，“总不能打电话去问海关‘您好，请问某某公司有没有走私’吧？”
老夫子正要说话，大番薯忽然瞪大眼，一拍大腿：“等等！”
“又怎么了？”
“俺表舅！”他声音都劈叉了，“在海关缉私科！虽然三年没联系了，上次过年他还给我发了个红包，备注写‘外甥好好做人’……应该还没拉黑我！”
老夫子抬眼看过来。
大番薯挠头：“你要不……让我先试试？就问一句，有没有这家公司的报关记录，不提别的。”
老夫子沉默几秒，伸手：“号码。”
大番薯翻了半天通讯录，念出一串数字。老夫子迅速记下，存进手机加密备忘录，顺手设了个十分钟后的提醒。
“别现在打。”他说，“先晾一会儿，显得我们不是急着求人。”
“那你刚才在会议室，是不是看到啥了？”大番薯压低声音，“我看你突然停笔，跟中邪似的。”
“差不多。”老夫子揉了揉眉心，“是它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
“金手指还能说话？”
“不能，但它死前总得留个遗言。”
大番薯听得一愣一愣的：“所以……它真要没了？”
老夫子看了眼后台日志。
【系统模块响应延迟，剩余运行时间约10小时52分】
他关掉窗口，没回答。
这时，市场部那边传来一阵笑声。总监正站在白板前指手画脚，身后投影还停在那张资金流图上。他忽然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眼神带着挑衅。
老夫子低下头，继续敲字。
文档最后一行写着：**突破口已确认，等待外部验证。行动代号：表舅出击**。
大番薯盯着屏幕，忽然咧嘴一笑：“你说，等这事完了，我能请表舅来喝庆功酒不？就说破案全靠他。”
“可以。”老夫子说，“到时候你让他穿制服来。”
“那得多威风。”
“嗯，顺便震慑一下某些人。”老夫子抬头，目光穿过隔断，落在市场部办公室的玻璃门上，“让他们知道，咱们背后也不是没人。”
大番薯乐得直晃腿，刚想再说什么，手机突然震动。
是前台群消息：【总经理临时通知：原定下周的茶话会，提前到明天下午三点，请各部门准备发言稿】
空气静了一瞬。
大番薯收起笑脸：“这节奏……是要赶在审计进来前，先把功劳定性？”
老夫子没动，只把刚刚写好的文档保存，重命名为“海外关联核查_绝密”。
然后他打开邮箱，新建一封邮件，收件人空白，主题留空，正文只打了两个字：
**准备**
他没点发送，也没关闭窗口。
而是把椅子往后一推，靠在背垫上，闭眼养神。
大番薯小声问：“下一步真等表舅回话？”
“不。”老夫子睁开眼，“下一步，让他们觉得我们在等。”
他拿起手机，拨通秦先生的号码，响了两声就挂断。
这是暗号。
意思是：棋走到河边了，该支炮了。
大番薯看得云里雾里，但还是学着他的样子，掏出手机，对着自己相册里一张三年前和表舅的合影，默默点了收藏。
老夫子瞥了一眼，没说话。
他知道，这场仗还没开打，但前哨战，已经赢了一半。
办公室灯光忽明忽暗闪了一下，打印机吐出半张纸，卡在出口处，边缘微微卷曲。
老夫子伸手抽出那张纸，随手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