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马村,临时搭建的“义军大礼堂”里。
红布铺就的主席台上,白庚、郭言成、胡破虏等“领导班子”正襟危坐。
台下黑压压坐着一群“民主推选”出来的士兵代表
——个个眼袋深重、目光呆滞,像被抽了魂儿。
白庚将厚厚一沓演讲稿放在铺着红布的桌子上,清了清嗓子,对着自制扩音筒(其实就是个铁皮喇叭)开腔:
“同志们!今天我们召开‘第一届反贼大会第十五次会议’!
本次会议的主要议题是:
总结前期工作,评估军事行动可行性,并形成有效决议——”
“呜呜呜呜……”
话还没说完,台下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
白庚皱眉,敲了敲桌子:“肃静!肃静!开会呢!控制一下情绪!”
众人循声望去——
是疯子。
这个曾经五大三粗、一拳能捶死牛的汉子,如今眼窝深陷、颧骨突出,半个月瘦了将近二十斤,那身铠甲穿在身上直晃荡。
他攥着刀柄,肩膀一抽一抽,哭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白庚放缓语气:
“疯子同志,你有什么困难就说。我们领导班子一定帮你解决!你要相信组织!”
疯子抬起泪眼,哽咽道:“我……我想杀了你……但言成哥不让。”
白庚:“……”
台上,郭言成捂住了脸。
胡破虏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白庚干咳两声,强行转移话题:“那个……言成啊,你有什么要补充的?”
郭言成放下手,面无表情地看向白庚:
“大哥,我就问一句——你是不是想给你媳妇养胎,等孩子生了再行动?”
白庚老脸一红,扭捏道:
“哎呀~言成你这话说的~怎么可能呢!这不是柳青和何志磊还没回来嘛!
咱们做决策要民主,要等核心班子成员到齐……”
胡破虏忍不住插嘴:
“那他俩要是被朝廷扣下了呢?你打算搁这儿开一辈子会?
时间长了,朝廷看你迟迟不去汴州报到,肯定会起疑!
到时候发现你在这儿领着五万人天天开会
——不造反也得被定成造反!”
白庚正色道:“胡将军的担忧很有道理!
所以——下去后,大家把今天会议上反映的问题认真总结,写成书面报告递给我!
然后咱们开专题研讨会,逐一解决!”
“又他妈开会?!”
台下,猴子“噌”地蹦起来,眼睛赤红:
“我现在听见‘开会’俩字就想吐!呕——!!!”
他当真干呕了几声。
白庚“啪”地一拍桌子,痛心疾首:
“看看!这就是思想工作没做到位的表现!
我怎么说的?全军的思想是不是不够团结?是不是不够统一?
你们看——一个要杀我,一个骂我!
这思想建设,还得狠抓!要常抓不懈!”
猴子愣了愣,突然开始疯狂抽自己耳光:
“我他妈就是贱!我嘴贱!我干嘛要说话!我闭嘴!我写报告!我写还不行吗?!”
“啪啪”声在礼堂里回荡。
台上,欧阳炎凑到郭言成耳边,压低声音:
“言成哥……咱们自己拉大旗干吧。
我是看明白了,他根本就不想造反!
虽然之前他想造反——但他现在肯定不想动!”
郭言成叹了口气:
“废话!我能看不出来?但咱们需要他。
他有名望,是正经皇子。
只要他在咱们这边,无论是造反还是跟着朝廷,咱们都有名义、有由头。”
欧阳炎急了:“那就让他天天这么霍霍我们?”
罗文绘轻声开口:
“也不全是。他肯定在等柳青和何志磊。
我打听过了——何志磊拿着信先走了,柳青拿着那封插鸡毛掸子的信后脚去追。
虽然我不懂鸡毛掸子什么意思……
但白庚一定是在等他俩带回消息,才能做决定。”
猴子一边抽自己一边插话:
“那也没必要天天开会吧?!”
郭言成望向台下那些虽然困倦、但看向白庚时眼神已悄然变化的士兵,低声道:
“他有句话说得对……现在没人真服他——不,是服‘咱们’。
但他这套‘整天开会讲话、自己跑下去慰问将士农民商人孩子’的组合拳打下来……
别说,底下兄弟信他的人,越来越多了。”
疯子哭完了,抹了把脸,瓮声瓮气:
“你们这些当领导的……想得真多。”
台上,白庚端起泡着枸杞的茶杯,呷了一口,宣布:
“好了!今天会议到此结束!我要去咱们下面的农田里,视察春耕情况了!”
众人:“……”
看着白庚背着手、端着枸杞杯、哼着小曲儿溜达出去的背影,礼堂里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