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先生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判决,在防空洞内回荡,将“容器”的真相与世界的存亡,沉甸甸地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黄曼沉默不语,眼神锐利如刀,仿佛在剖析洛先生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判断其话语中的真伪与意图。
魏子腾则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愤怒与恐惧交织,看向洛先生的目光充满了不信任和敌意。
“容器……钥匙……奇点……”魏子腾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嘶哑,“你的意思是,平哥他……他从头到尾,都只是归墟计划里的一个……一个活祭品?!而我们所有的挣扎,甚至可能都在加速这个该死的仪式?!”
“从目前的信息来看,这种可能性极高。”洛先生没有回避,语气沉重但客观,“归墟的行事风格就是如此,它们善于利用命运本身,将受害者转化为工具。王平小兄弟的特殊体质,尤其是他那能够铭刻规则的‘共情’能力,是成为‘完美容器’的绝佳基础。”
他看向昏迷的王平,眼神复杂:“他每一次使用能力,每一次铭刻规则,每一次吸收执念和污染,都可能是在无意识中,朝着归墟设定的‘饱满’状态更近一步。右臂上那不断变异、融合的污染,就是最直接的证据。那不仅仅是伤害,更可能是一种……‘喂养’。”
“喂养……”黄曼重复着这个词,冰冷的目光扫过王平右臂那诡谲的印记。
她回想起医院、便利店、中学、公交车……每一次事件,王平确实都在被动或主动地吸收着强烈的执念和规则碎片。
难道这一切,真的都是一双无形黑手在幕后推动?
绝望的气氛如同浓雾般弥漫开来。如果连他们的抗争本身都是敌人计划的一部分,那还有什么希望可言?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或许是洛先生手中那本《墟源纪略》散发的古老气息刺激,或许是“容器”、“仪式”这些关键词触动了深层的共鸣,昏迷中的王平,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
“平哥!”小波吓得惊叫出声。
只见王平右臂上的变异污染印记,前所未有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灰白色与幽蓝色不再是交织,而是如同沸腾的岩浆般疯狂对冲、旋转,形成一个微缩的、充满毁灭气息的漩涡!
一股庞大、混乱、夹杂着无数破碎记忆和极端情绪的洪流,仿佛冲破了某种枷锁,从印记深处汹涌而出,直接灌入王平毫无防备的意识深处!
“呃啊啊啊——!”
王平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到极致的嘶吼,猛地睁开了眼睛!但那双瞳孔中,没有焦距,没有神采,只有一片混沌的、飞速闪过的、光怪陆离的景象碎片!
“他的意识被污染源深处的记忆冲击了!”黄曼脸色剧变,立刻上前,双手结印,试图稳定王平暴走的精神力。
但这一次,黄曼的力量似乎遇到了强大的阻力。
王平意识海中掀起的风暴,远超以往任何一次!那不仅仅是执念的痛苦,更像是一种……源自“容器”本源的、被封印的集体记忆和破碎预言正在强行苏醒!
“按住他!别让他伤到自己!”魏子腾也扑上来,不顾腿伤,死死按住王平剧烈挣扎的身体。
洛先生站在一旁,眉头紧锁,没有贸然插手,而是仔细观察着王平的状态和右臂印记的变化,眼中闪烁着极其专注的分析光芒。
在王平的意识深处,他正被迫经历着一场恐怖的、跨越时空的“阅读”。
他“看”到无数模糊的身影,穿着不同时代的服饰,拥有着不同的面容,但他们的眼神都充满了同一种极致的痛苦、不甘和……一种被无形丝线操控的绝望!
他们有的在战场上吸收着亡魂的戾气,有的在瘟疫中吞噬着众生的恐惧,有的在灾难后铭刻着毁灭的规则……他们是……历代失败的“容器”!
他们的记忆碎片,如同沉船残骸,堆积在王平这个“现任容器”的灵魂深处!
在这些破碎的记忆洪流中,几个更加清晰、却也更令人心悸的“画面”或“意念”,如同烙印般,强行刻入了王平的认知:
—— 一片无边无际的、由纯粹“虚无”构成的黑暗海洋,冰冷、死寂,吞噬着一切光亮和存在。
—— 一个巨大无比、由无数扭曲规则链条缠绕而成的“磨盘”(,正在缓缓转动,磨盘的中心,是一个散发着绝望光芒的“人形”!
—— 一双隐藏在无尽黑暗深处的、冰冷、古老、毫无感情的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磨盘”的运转,眼神中只有绝对的“秩序”和“漠然”。
—— 最后……是一个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遥远彼岸的呼唤,夹杂在无数绝望的哀嚎中,几乎难以察觉:“……哥哥……找到……‘摇篮’……钥匙……在……‘光’与‘影’的……交界……”
妹妹!
是妹妹的声音!
“摇篮”!还有……“光与影的交界”?
这丝微弱的呼唤,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投下的一根浮木,让王平几乎被淹没的意识猛地抓住了一丝清明!
“啊!”
王平再次发出一声大叫,眼中的混沌景象骤然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浸透了全身,眼神涣散地看着围在身边的众人,尤其是洛先生这个陌生面孔。
“平哥!你醒了!”魏子腾惊喜交加。
“你看到了什么?”黄曼立刻问道,语气紧迫。
王平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脑海中那些恐怖的画面和妹妹的呼唤交织盘旋。他看向洛先生,声音沙哑而艰难:“容器……仪式……磨盘……虚无……还有……‘摇篮’……妹妹说……钥匙在……‘光与影的交界’……”
他断断续续地复述着意识碎片中最关键的信息。
洛先生听完,镜片后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光与影的交界’……这是一个非常古老的隐喻,在巡夜司的密卷中曾有提及,指向一个传说中的地方,据说那里是现实规则最薄弱、也是某些古老存在沉睡或隐匿之地。看来,‘容器’的本源记忆深处,确实隐藏着对抗‘归虚仪式’的关键线索!”
他看向王平,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除了审视和分析之外的、一丝真正的重视。
“王平小兄弟,你的存在,或许不仅仅是灾难的钥匙,也可能……是唯一的希望之火。归墟想利用你完成仪式,但你的意志和这些被封印的记忆,或许能指引我们找到破坏仪式的方法。”
容器的预言,在绝望中,撕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而裂缝的背后,是更深不可测的黑暗,还是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