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酱面的香气还未完全散去，冰镇的汽水在夏夜里透着惬意的清凉。
陈影小口啜饮着，流连于熙攘的人群和温暖的灯火，感受着这久违的烟火气息。
林志华看着她放松的侧脸，心中也感到宽慰。
然而，这片宁静很快被打破。
面摊老板是个手脚麻利的中年汉子。
在忙过一阵高峰期后，开始利落地收拾着碗筷。
他擦拭着油光锃亮的简易桌面。
他需要将旁边几张闲置的塑料凳摞起来，以便清理地面的油渍。
而陈影的轮椅，恰好停放在他需要清理区域的附近。
起初，老板喊了一声：
“劳驾，麻烦您稍微挪一下，我收拾收拾这儿。”
林志华闻声，立刻站起身，准备帮忙推动轮椅。
就在这时，老板或许是等得有些不耐烦。
又或许是忙碌了一天心情有些焦躁。
见轮椅没有立刻移动，便皱着眉头：
“说你呢！死瘸子！”
“往边上靠靠行不行？”
“挡在这儿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
陈影脸色瞬间变了，她下意识地想要低下头，想将自己藏起来。
林志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还没来得及动作，旁边几位正在吃面或路过的市民先看不下去了。
一位大妈忍不住开口：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怎么还带这么喊人的？”
一个年轻女孩也小声嘀咕：
“就是啊，不能好好说嘛，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老板可能也意识到自己失言，
但或许是为了面子，依旧梗着脖子，生硬地辩解道：
“我怎么了？”
“我这儿要做生意，她挡着道了我说一句不行啊？”
“这地方就这么大，她往这一停，别人还怎么走？”
他一边说，一边故意用抹布在陈影轮椅附近用力地擦着桌面。
动作幅度很大，带着明显的情绪。
林志华一步上前，用身体挡在了陈影和老板之间，瞬间变得极具压迫感。
他没有大声呵斥，但语气逼人：
“你，再说一遍？”
“向她道歉。”
老板被林志华的气势慑住了片刻。
尤其是看到林志华气度不凡，心里也有些打鼓。
但众目睽睽之下，他拉不下脸，强撑着回怼：
“我……我道什么歉？”
“我说的是事实！”
“她本来就是个死瘸子……”
林志华打断他：
“事实？”
“事实是，这条步行街足够宽敞，你完全可以从旁边绕过去收拾。”
“事实是，公共空间，每个人都有权停留。”
“事实是，你刚才的言语，充满了歧视和对残疾人的极端恶意！”
他看了一圈围观的人，最后看向老板涨红的脸上：
“身体不便，不是她可以被你无礼呵斥的理由。”
“我需要你，为刚才那句死瘸子，还有你的态度，郑重道歉。”
就在这时，一个谁也没想到的情况发生了。
陈影忽然伸出手，轻轻拉了一下林志华的衣角。
林志华低头看她。
陈影抬起头。
她对着林志华摇了摇头，然后目光转向那个有些不知所措的老板。
“志华，算了。”
“老板，你做生意不容易，忙了一天，火气大，我理解。”
“地方确实不算宽裕，我们这就走，不耽误你生意。”
说完，她自己用手转动轮椅的轮子，准备向后挪动。
林志华感觉到衣角被拉动，也听到了陈影轻声的劝阻。
但他没有退让。
他轻轻拍了拍陈影拉住他衣角的手背，示意她放心，看着面摊老板的脸。
“理解？”
“他火气大，是他的问题，不是你该受的。”
“做生意的难处，不是你该被侮辱的理由。”
他转向想要转动轮椅离开的陈影，拦住了她的动作：
“等一下，陈影。”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陈影抬起头，她不想把事情闹大。
林志华看懂了她的眼神，沉声道：
“这不是争一时之气。”
“今天他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你死瘸子。”
“明天就可能有更多人觉得可以随意轻视你。”
“有些底线，必须守住。”
“这个歉，他必须道。”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议论声也大了起来。
面摊老板见林志华不依不饶，
又看他穿着普通随意，不像是什么有权有势的大人物。
心里那点刚才被震慑住的怯意又变成了恼羞成怒。
他把抹布往案板上一摔，叉着腰：
“嘿！我说你这人还没完了是吧？”
“道什么歉？”
“我哪句话说错了？”
“她不就是个瘸子吗？”
“事实还不让人说了？”
“我看你们就是故意来找茬的！”
“穿的人模狗样，还想充大头蒜？”
林志华眼神冷了下来，怒骂道：
“我看你不是眼瞎，是心盲。”
“妈的！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老板，指着林志华鼻子骂道：
“对！”
“我就是狗眼看人低怎么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
“也配在这里指手画脚！”
“老子在这片儿摆摊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公安厅局长是我亲戚！”
“黑白两道都的给我面子，你想找茬是不？”
“滚蛋！别耽误老子做生意！”
“再不滚，信不信我……”
他话没说完，气势汹汹地往前凑，似乎想动手推搡。
林志华看着老板那副欺软怕硬，色厉内荏的嘴脸，怒极反笑。
他不再废话，随后直接从随身的手包夹层里抽出一小叠崭新的百元钞票。
看厚度约有一千元。
他没有摔，用两根手指夹着，递到老板眼前：
“一千块。”
“买你一句对不起。”
“再说一遍我狗眼看人低，这钱就是你的。”
“道完歉，我们立刻走，绝不耽误你做生意。”
“怎么样？”
“这笔买卖，比你卖一晚上面赚得都多吧？”
周围瞬间安静了一下，随即响起一阵惊呼。
“一千块！就为句道歉？”
“这哥们儿真刚啊！”
“老板这下踢到铁板了……”
那老板眼睛死死盯着那叠钞票。
一千块，对他而言确实不是小数目，几乎是他辛苦两三天的纯利。
他脸上充满了贪婪，手几乎要下意识抬起来。
但众目睽睽之下，他刚才还把话说得那么满，甚至搬出了局长亲戚吓唬人。
现在如果为了一千块就低头认怂，这脸往哪儿搁？
以后在这片儿还怎么混？
他猛地一挥手，像是要打开林志华的手，但又没真碰到，只是虚张声势地吼道：
“呸！谁……谁稀罕你的臭钱！”
“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
“拿钱砸人？你侮辱谁呢！”
他声音更大，心虚的说道：
“老子虽然是个卖面的，但也有骨气！”
“不是你的臭钱能收买的！”
“赶紧滚蛋！别在这儿碍眼！”
他嘴上喊着有骨气，但眼睛总是忍不住瞟向那叠钱，语气越发气急败坏。
林志华看着他这副样子，鄙夷的目光更深了。
他缓缓收回拿着钱的手，嘲笑道：
“骨气？”
“你的骨气，就是对着身体不便的女士恶语相向？”
“就是仗着臆想中的权势欺压普通人？”
“就是连为自己的错误道个歉的勇气都没有？”
“你这不叫骨气，叫无耻。”
老板被噎得满脸通红，恼羞成怒：
“你他妈说谁无耻？找打是不是！”
林志华嘲笑道：
“嫌钱少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