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志华依旧保持着镇定和尊重：
“李主任，我……明白了。”
“您的考量，是从更根本，更长远的角度出发。”
“是我考虑不周，将问题想得简单了。”
“感谢您和王主任的时间。我们会……另寻他法。”
李国副主任看着眼前这个瞬间憔悴了几分的年轻人，神情复杂。
他欣赏林志华的才华和担当，也更清楚其此刻承受的压力。
他缓和了一下气氛，无奈的说道：
“志华同志，理解就好。”
“国家的每一步，都关乎亿万民生，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啊！”
“回去告诉张海，不是国家不帮，而是规则之下，要有更好的办法。”
“督促他，抓紧内部整顿，积极自救，这才是根本。”
林志华微微躬身：
“是，李主任。您的指示，我一定带到。”
没有再多言，林志华向两位领导告辞，转身走出了那办公室。
每一步都感觉压力巨大。
王启主任送他到了门口，低声道：
“志华，先回去。事情……未必完全没有转圜，容我再想想。”
他带着深深的歉意说道：
“你已经尽力了，说得很好，情理俱到。”
“特别是最后关于社会稳定风险的陈述，非常到位。”
林志华苦涩地摇了摇头，看着这位一直支持他的长辈：
“王主任，不是您的问题。”
“是我……把问题想得简单了。”
“李主任的顾虑，是对的。”
他说的实话，站在那个位置，必须权衡整个森林。
而不能只救一棵即将倾倒的大树，哪怕树下有很多人。
王启走到旁边，望着天空：
“是啊，”
“他的压力比我们想象得更大。”
“当前的经济环境下，保持定力，防止系统性风险是第一位的。”
“任何一个细小的口子，都可能被无限放大解读。我们……赌不起。”
他转过身，看着林志华瞬间憔悴下去的脸庞，心中不忍：
“志华，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宏海那边……”
林志华脸上出现罕见地茫然：
“我也不知道。”
“四天……不，现在只剩下三天多的时间了。”
“我必须立刻赶回去，和张海商量。”
“也许……也许只能启动最坏的预案了。”
他最坏的预案，是动用华安科技所有的应急储备金。
甚至抵押他个人的全部资产，凑出一笔钱，先帮宏海支付一部分工资。
先稳住员工情绪，避免立即的社会风险。
但这无疑是杯水车薪，而且会将华安也拖入巨大的财务风险之中。
王启主任沉默了片刻，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他走回办公桌，拿起一张便签纸。
然后快速写下一个名字和一串私人电话号码，递给了林志华。
“志华，官方的路子，李主任已经定了调子，走不通了。”
“这是我一位老同学，现在在一家规模不小的民营投资集团做掌门人。”
“他们作风比较灵活，也一直在关注高端制造领域。”
“你……可以试试联系他。”
“就说是我的介绍的。但是，”
王启主任语气严肃地强调：
“记住，这完全是我个人的行为，与单位无关。”
“而且，对方是否愿意接手这个烫手山芋，能提供多少帮助，我完全没有把握。”
林志华接过纸条，看着上面陌生的名字和号码，内心涌起一股暖流。
这是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王启主任能给他的最大限度的，也是最后的帮助了。
这不再是国家力量的干预，而是转向了充满不确定性的市场力量。
林志华紧紧的握住纸条：
“王主任，谢谢！真的……非常感谢！”
王启主任挥了挥手，充满了无奈和鼓励：
“快去吧，时间不等人。”
“志华，无论结果如何，你为宏海做的这一切。”
“你对产业的热忱和对国家的担当，我都看在眼里。”
“保重！”
他感谢的笑道：
“王主任十分谢谢你，给您添麻烦了。”
林志华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开了这儿。
坐进车里，隔绝了外界的目光，林志华才把疲惫显现出来。
他靠在座椅上，闭上眼，李主任的话和王主任无奈的安慰在脑中回响。
宏海的时间不多了，仅仅只有几天的时间！
一条看似最有可能的路，被彻底堵死了。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刚刚看到的一点光亮骤然熄灭。
回到华安科技总部，林志华没有去办公室，而是直接来到了大楼顶层的天台。
他需要空旷的地方，来抒发心中的窒闷。
他刚站定不久，身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是王浩，他显然已经通过渠道知道了大概结果。
“华子，”
王浩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杯热咖啡，没有多余的话：
“赵明那边监测到，就在刚才，又有几笔分散但来源可疑的资金在试探性同时做空宏海和华安。”
“黑水基金好像猜到了些什么。”
林志华接过咖啡，咖啡的热度透过纸杯暖进心里。
“谢谢！”
他望着楼下蝼蚁般的车流，声音低沉：
“不是猜到，是算准了。”
“他知道我们能走的路径不多。”
“国家资金这条路，规矩多，门槛高，他赌我们走不通。”
王浩眉头紧锁：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张海那边，恐怕已经到极限了。”
就在这时，林志华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正是张海。
林志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张海充满了濒临崩溃的焦虑：
“林……林董……”
“那边……有消息了吗？”
“我这边……银行的人又来了，坐在会议室不走……员工代表也……也快压不住了……”
林志华停顿了几秒。
林志华平静的说道：
“张总，”
“我刚从部委出来。”
“最高层面的意见是，专项纾困基金方案，暂缓。”
“直接的国家资金介入，目前看，行不通了。”
张海沮丧的说道：
“……真……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几千人……几千张嘴啊……林董……”
林志华打断他：
“希望，不是等来的，是拼出来的。”
“张总，你听好！现在，哭和乱都没有用的！”
“国家资金的路暂时走不通，不代表我们彻底输了！”
他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你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扛住！”
“用尽一切办法，扛过这段时间！”
“银行那边，你亲自去谈，把我华安的信用和部分资产抵押进去，争取宽限几天！”
“员工那边，你去讲，我林志华以个人名誉和华安科技全部资产担保，工资一定会发！”
“但现在请他们不要乱，让他们信我一次！”
“供应商那边，你去求，用你张海几十年的人脉和脸面去求！”
“求他们再宽限几天，货款一分不会少，我华安作保！”
“同时，立刻准备最坏的打算，破产重整方案也要有！”
“但要记住，重整是为了重生，不是为了清算！”
“我这边，会用尽一切资源，在市场上找钱！”
“哪怕是利息高过天的过桥资金，我也去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