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水面下，暗流开始加速涌动。
先是几家影响力有限的财经博客。
他们用客观的口吻，讨论科技股普遍存在的泡沫风险。
文章中虽未直接点名华安。
但引用的市盈率，市销率数据范围，明眼人一看便知将华安这只明星股囊括在内。
接着，一家中型券商的研究部门发布了一份关于“行业竞争格局与潜在风险”的报告。
报告花了大量篇幅描述技术迭代过快，研发投入巨大带来的不确定性。
并首次明确提出“部分头部企业当前估值可能已透支未来过多增长预期”。
矛头清晰的指向华安。
市场是敏感的。
华安科技的股价在创出新高后，原本坚挺的走势开始出现细微的颤抖。
上涨变得犹豫，每一次小幅攀升都伴随着比以往更大的抛压。
虽然尚未出现大幅下跌，但那种一往无前的势头明显受阻。
真正让内部人士警觉的，是融券利率的悄然变化。
首席财务官王浩盯着屏幕上实时变动的数据，脸色凝重。
他指着一条平滑上升的曲线对林志华汇报：
“志华，你看。过去一周，华安股票的融券利率上升了15个基点。”
“而同期大盘的融券成本基本稳定。这说明……”
林志华接口道：
“说明市场上借入我们股票进行卖空的需求在增加。”
他站在屏幕前，看着那条代表做空力量悄然集结的曲线：
“而且，是定向的、有组织的增加。”
王浩点头：
“是的。这些借券行为很分散，通过多个通道进行。”
“单笔规模都不大，手法非常专业，目的就是避免引起市场广泛关注。”
“但加总起来，规模已经不容小觑。”
“这和我们监测到的那些分散的小额卖单能够对应上。”
林志华沉默着。
负面传闻是烟雾弹，用于动摇多头信心，制造恐慌情绪。
融券利率上升是实实在在的弹药上膛。
表明攻击者正在悄无声息地建立空头头寸，枕戈待旦。
这一切，都符合“黑水基金”这类机构的典型手法：
“先造势，再布阵。”
通过信息战和心理战削弱目标，同时为最终的金融攻击准备好成本合理的武器。
他转向王浩：
“密切关注所有券源渠道，尽可能摸清这些新增空头头寸的最终来源。”
“同时，我们的回购计划不能停，但要更隐蔽，更讲究策略。”
“他们越要筹码，我们不能轻易给。”
“但也要让他们觉得有机会拿到，这样才能引他们更深地进来。”
王浩感到肩上的压力骤增：
“明白。”
宏海实业总部大楼的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
张子豪拿着需要叔叔签字的项目预算文件，刚走到董事长办公室门前。
里面隐约传出的激烈讨论声，他停下了准备敲门的手。
他并非有意偷听，但叔叔张海的嗓音，以及cFo兴奋的声音，穿透了门板。
“……吴先生保证，只要协议生效，第一笔资金十天内就能到账！”
“足以缓解我们眼下的流动性压力。”
“而且能支持我们规划中的三个自动化工厂升级项目……”
这是cFo的声音。
张海的声音响起：
“两百个亿啊！确实是解渴！”
“但他们要的质押条件……”
“还有那些对赌条款，赎回机制，你看清楚了？”
“特别是那个优先清算权和反稀释条款，我怎么觉得像有绳子套在我们的脖子上？”
cFo含糊的说道：
“董事长，高风险高回报，这是资本市场惯例。”
“黑水基金背景深厚，有他们加持，我们在资本市场上的信用评级都能提升。”
“至于条款……确实复杂。”
“但我们的法律顾问看过了，说在类似结构的投资里，还算……常见。”
张海有些愤怒：
“常见？如果明年我们的复合增长率达不到他们设定的25%这条生死线。”
“他们就有权以初始投资额的一点五倍价格。”
“强制收购我们额外20%的股权！这等于是在抢！”
门外的张子豪听的一清二楚。
他直接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入。
办公室内的讨论戛然而止。
张海和cFo同时转过头，惊讶地看着贸然闯入的张子豪。
张海沉声问道，语气明显不快：
“子豪？有事？”
张子豪让自己保持平静，他扬了扬手中的文件：
“叔叔，预算需要您签字。另外……我刚才无意中听到一点关于融资的事情？”
张海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情！”
张子豪上前一步：
“叔叔！如果是关于黑水基金的投资，我必须提醒您！”
“这类结构化条款风险极高！”
“特别是对赌协议和优先清算权，一旦业绩不达标。”
“我们很可能失去对宏海的控制权！这根本不是融资，这可能是……”
“放肆！”
张海猛地一拍桌子，打断了他：
“你懂什么？读了几年书，就以为能指点江山了？”
“宏海现在需要的是真金白银！是活下去的机会！不是你这套纸上谈兵的风险理论！”
cFo也在一旁打圆场：
“子豪啊，具体情况很复杂，我们已经评估过了，风险是可控的……”
张子豪激动：
“可控？”
“你们有没有仔细模拟过，在目前的经济环境下。”
“传统制造业要达到25%的复合增长有多难？”
张海彻底暴怒，指着门口：
“滚出去！”
“做好你分内的事！宏海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张子豪看着叔叔的脸：
“叔叔，我希望您再慎重考虑。有些钱，拿了会比不拿更要命。”
一句严厉的骂声传来：
“滚出去！”
周一，股市开盘。
没有预兆，没有突发的利空消息。
但华安科技的股价在平静开盘后不久。
股价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住，开始缓步下探。
起初，跌幅并不惊人，只是告别了连日来的强势。
走势图拉出了一条平滑的下降曲线。
成交量温和放大，卖盘似乎来自多个不同的方向。
但抛售的节奏却带着一种不对的协调感，
既不疯狂踩踏，也不给多头轻易接盘的机会。
交易室内，王浩紧盯着屏幕，眼神担忧。
他面前的多个分屏上，数据飞速滚动。
“华子，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