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棱坠落的脆响还在窟内回荡,楚凌仙掌心的血色小字已如活物般蠕动起来。苏御刚扶住摇晃的她,破妄眼突然捕捉到极快的气流——一道黑影裹挟着雪沫撞开冰窟入口的积雪,玄色衣袍在冰晶折射的光线下翻涌出细碎的银光。
叶尘的靴底在冰面擦出半尺长的滑痕,他抬手抹去唇角的血迹,指尖还攥着半张从昆仑墟外围捡到的实验记录。那张泛黄的纸页上,“实验体九十八号:叶尘,融合异界残留因子成功率73%”的字迹,正被他指节捏出深深的褶皱。
“是你。”苏御将楚凌仙护在身后,握住剑柄的手骤然收紧。自上次在玄清门旧址外交手后,这张总是挂着漫不经心笑意的脸,此刻竟覆着层化不开的寒霜,眼尾泛起的红丝比冰窟里的血渍更刺目。
叶尘没有看他,目光越过两人肩头,死死钉在后方石壁的实验记录上。那些散落的卷宗里,恰好有几张记载着“因子容器培育方案”,墨迹洇透纸背的“叶姓孤儿”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进他眼底。他突然想起十岁那年被带入血影楼时,楼主亲自喂他喝下的那碗泛着腥气的汤药;想起每次动用灵力后,骨髓里钻心的痒意;想起那些被他亲手斩杀的“叛徒”,临死前总盯着他脖颈处若隐若现的淡青纹路——那纹路的形状,正与冰窟深处那些琉璃罐里的怪物鳞片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叶尘低笑出声,笑声撞在冰壁上碎成一片冰凉。他猛地抬手扯开衣襟,心口处的青色纹路正随着呼吸起伏,像是有活物在皮肤下游动。“我不是人,是你们养在缸里的实验体。”
楚凌仙突然捂住嘴,她在师父的笔记里见过类似的记载——楼主曾提出用人类躯体作为异界因子的容器,既能规避生物形态的不稳定性,又能保留异界生物的强悍灵力。当时门主驳回了这个提案,批注“有违天和”,现在看来,楼主根本没打算遵守。
“血影楼对你做了什么?”苏御的声音沉了几分。破妄眼能看到叶尘体内两种截然不同的灵力正在冲撞,一种是属于人类修士的精纯,另一种则带着异界生物的腥戾,此刻正像两头困兽般撕扯他的经脉。
叶尘没有回答,反手甩出三枚银针。针尖擦着苏御的耳畔飞过,精准钉在后方卷宗上——那是份记录着“容器销毁协议”的文件,上面标着二十七个名字,打勾的已有二十六个。最后一个名字旁画着问号,正是“叶尘”。
“楼主留着我,是想等因子彻底融合后,把我变成新的分身容器。”他的指尖抚过卷宗上的血手印,那是某个死者最后的挣扎,“前几日追杀你们,不过是他测试我是否还有利用价值。”话音未落,他突然转身,玄色衣袍带起的风卷走几片飘落的冰屑,掌风直取冰窟东侧的暗门。
苏御与楚凌仙对视一眼,立刻跟了上去。暗门后是条狭窄的通道,墙壁上挂着数排铁笼,有的笼子里还残留着锁链摩擦的痕迹,有的则散落着锈蚀的兵器。叶尘在最深处的铁笼前停下,笼壁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字:“阿尘,别信他们的话,我们是被抓来的...”
字迹戛然而止在“来”字的最后一笔,像是写字人突然遭了毒手。叶尘的指尖抚过那些刻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苏御这才注意到,他的指腹上也有相似的茧子——那是常年握笔刻字才会留下的痕迹。
“是我娘。”叶尘的声音低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当年她被抓到玄清门,就是因为体内有微弱的异界血脉。”他突然转身,黑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苏御,我们做个交易。”
苏御挑眉,没有说话。
“我知道青云宗禁地的布防图。”叶尘从袖中摸出张羊皮卷,上面用朱砂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符号,“血影楼早在三年前就开始渗透那里,楼主能在禁地加速融合力量,靠的是安插在青云宗的内应。”他将羊皮卷扔过去,“我帮你们阻止他,事后你们要把所有实验记录给我,包括我娘的下落。”
楚凌仙刚要开口,苏御突然按住她的手腕。破妄眼扫过叶尘体内的灵力流——那股异界因子的腥戾之气,此刻竟在主动避让着人类灵力,像是在抗拒着某种更深层的控制。他想起系统曾提示过叶尘的反派值极不稳定,或许...
【检测到潜在盟友叶尘提出合作,触发隐藏剧情:血脉的抉择。反派值暂时冻结,完成合作可获得“剧情干预权”,是否接受合作?】
系统的提示音刚落,苏御已展开羊皮卷。图上标注的内应位置,恰好与楚凌仙记忆中青云宗几位长老的居所吻合,尤其是后山藏经阁的看守,标记旁画着血影楼特有的莲花印记。
“可以。”苏御将羊皮卷递给楚凌仙,“但你若敢耍花样...”
“我若想耍花样,刚才就不会告诉你们暗门后有炸药。”叶尘突然指向通道尽头的石壁,那里果然嵌着数十个黑色陶罐,引线正被冰缝里渗进的风微微吹动。他抬手甩出枚银针,精准切断引线的瞬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捂住嘴的指缝间渗出淡青色的血。
“因子在反噬。”叶尘擦掉血迹,眼底闪过丝自嘲,“看来我的身体也在抗拒成为怪物。”楚凌仙突然想起师父留下的药箱里,有瓶标注着“清浊丹”的药瓶,据说能暂时压制体内的邪祟灵力。她刚要取出,叶尘已摆手拒绝:“不必,这点痛还受得住。”
三人沿着通道返回冰窟时,外面的天色已泛起鱼肚白。楚凌仙展开龙形令牌投射的地图,昆仑墟与青云宗之间的地脉轨迹正在变红,那是灵力暴走的征兆。她指尖点向地图上最扭曲的节点:“这里是两界山,地脉在此交汇,楼主肯定会经过这里吸收灵力。”
叶尘突然冷笑一声:“不止。血影楼在两界山设了祭坛,用三百个修士的精血养着‘引路幡’,能强行拓宽异界裂隙。”他看向苏御,“你那净化之火能烧了祭坛吗?”
苏御还没回答,楚凌仙已从行囊里取出张泛黄的信纸——那是从师父实验室暗格里找到的,边角烧焦的地方还能辨认出“七月初七,两界山,以幡引魔,以血祭阵”的字样。与叶尘说的分毫不差。
“看来我们的目标一致。”苏御将长剑归鞘,“出发。”
叶尘跟在两人身后,玄色衣袍扫过冰面时,带起的雪沫沾在他手腕的银链上。那链子上挂着枚小小的木牌,刻着个模糊的“尘”字,是他从铁笼里那个刻满字的墙壁上撬下来的。他低头摩挲着木牌,喉间涌上的腥甜被强行咽下——无论如何,他要知道母亲最后那句话到底想说什么。
穿过昆仑墟外围的密林时,楚凌仙突然停住脚步。她望着远处天际盘旋的乌鸦,那些黑色的鸟雀正朝着两界山的方向聚集,翅膀拍打的声音里,隐约混着非人的尖啸。苏御的破妄眼已看到更远处的景象:两界山的山巅正腾起柱黑红色的烟,地脉灵气像被无形的嘴吞噬着,在半空拧成巨大的旋涡。
“他们开始了。”叶尘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楼主的本体恐怕比我们预想的更快。”
楚凌仙突然握住苏御的手,掌心的龙形印记再次发烫。这一次,印记旁浮现出的不是字迹,而是半张人脸的轮廓——眉眼间竟与叶尘有七分相似,只是那双眼睛里,盛满了与冰窟铁笼墙壁上同样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