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夜色缓缓地笼罩了整个石村。
码头上，那艘经过改装、加固了甲板的渔船，在柴油机低沉的轰鸣声中。
“都利索点！绳子绑死，铁家伙都给老子固定牢了！”
林卫东一身短打扮，站在船头，海风吹得他衣衫猎猎作响。
林大壮、赵虎、孙猴子等七名核心队员，一个个脸膛被海风吹得通红，眼神里却燃烧着压抑不住的火焰。
船舱里，那套从省城运回来的工业潜水设备，被小心翼翼地摆放在最中央。
黄铜头盔在煤油灯下闪烁着幽暗的光，一旁的发电机和空气压缩机。
“卫东……”
陈淑莲站在码头上，看着即将远航的儿子和丈夫，眼圈红红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等婆婆开口，苏棉已经挺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走到了林卫东面前。
她没说话，只是伸出微凉的手，仔仔细细地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
她的小嘴习惯性地撅了起来，声音又轻又软，带着她那独有的嗔怪：
“就你能耐，非得挑这黑灯瞎火的时候折腾。也不知道多穿点，海上的风硬，吹病了看谁伺候你。”
林卫东听着这熟悉的“加密通话”，心里暖洋洋的。
他一把将媳妇揽进怀里，在她额头上重重亲了一口，霸道地开口：
“放心，你男人我，壮得跟牛似的！在家乖乖等我，等我回来，给你捞一网兜你听都没听过的稀罕玩意儿，让咱娃在肚子里就尝尝鲜！”
“呜——”
渔船拉响了汽笛，缓缓驶离码头。苏棉站在风中，看着那盏船灯在夜色里渐行渐远，终究还是没忍住，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
“爹，掌好舵！过了前头那片‘鬼见愁’，就按我昨天画的路线走！”
船只颠簸得厉害，林解放却稳如泰山，一双浑浊的老眼在黑夜里亮得吓人，凭借着半辈子的经验，操纵着渔船，在犬牙交错的暗礁群中。
一个多小时后，渔船终于抵达了那片与世隔绝的平静海域。
“抛锚！”
林卫东一声令下。
他不再废话，在林卫国和林大壮的帮助下，开始穿戴那身沉重复杂的潜水服。
铅块配重、防水手套、最后，是那个重达几十斤的黄铜头盔。
当头盔扣上的那一瞬间，外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世界瞬间变得沉闷而压抑，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信号绳系好了，三长两短，是往上拉。一长一短，是往东。记住了吗？”
林卫东透过头盔狭小的视窗，最后叮嘱了一句。
“记住了哥！”
“噗通！”
一声闷响，林卫东庞大的身躯，砸进了刺骨的海水里。
下沉，下沉。
光线迅速消失，四周很快就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指的墨色。
巨大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耳膜嗡嗡作响。
林卫东缓缓闭上眼，任由身体下坠，那股熟悉的、源自大脑深处的奇异感觉再次浮现。
整个世界，在他“眼”中瞬间变了样！
不再是漆黑一片，而是一个充满了生命光晕的奇幻世界。
成群结队的鱼群散发着淡蓝色的微光，礁石缝隙里的螃蟹和龙虾亮着橙红色的光点。
【嘿，这不就是个人形的海底声呐扫描仪吗？今儿个就拿你们先开开张！】
他稳住身形，内心闪过一个念头：
既然下来了，索性把这片地形摸个底朝天，为后面的总攻做准备。
他控制着身体，朝着地图上标记的第一个目标点游去。
船上，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林解放死死盯着海面上那串断断续续的气泡，手里紧紧攥着信号绳。
就在这时，信号绳猛地被拽动一下，紧接着又是一下短促的拉扯。
“动了！”
林解放精神一振，立刻对着绞盘旁的林大壮吼道，
“往东！匀速！慢点！”
水下，林卫东已经抵达了那片断崖。
眼前的景象让他也忍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口。
只见在几十米深的垂直崖壁上，密密麻麻地吸附着一个个脸盆大小的鲍鱼！
这些鲍鱼的外壳上长满了海草，但在他的视野里，每一只都散发着诱人的柔和光晕。
崖壁下方更开阔的沙地上，还静静地躺着数不清的巨大扇贝！
这简直就是一个从未被人发现过的海底粮仓！
他不再犹豫，抽出挂在腰间的特制撬棍和网兜，开始了高效的“收割”。
他专挑个头最大的下手，撬棍一插一别，一只鲍鱼就应声脱落。
【不过半个时辰，两个巨大的网兜便沉甸甸的，几乎被撑破。】
他拽了三下信号绳，示意可以上拉。
船上，队员们看到那两个被拉上来的、沉甸甸的网兜，当看清里面装的东西时，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天欢呼！
“我的娘！这是鲍鱼？比俺家锅盖还大的鲍鱼！”
孙猴子抓起一个，激动得语无伦次，“
这一只，在黑市上不得换一张自行车券啊！”
“发了！队长，咱们这下真发了！”
林解放在短暂的震惊后，立刻恢复了冷静，指挥着众人将鲍鱼倒进准备好的活水舱里。
水下的林卫东却没有急着上去，他将目光投向了更深处。
他记得，在断崖的底部，有一条更深、更狭窄的海沟。
他控制着身体，继续下潜。随着深度的增加，水压也越来越恐怖。
就在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快要达到极限时，他的视野里，在那漆黑的海沟最深处，猛地闪过一抹极其耀眼的金色光芒！
那光芒，比他之前见过的任何东西都要璀璨，那是一种沉淀了岁月的金色，充满了无与伦比的生命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尊贵气息。
那不是鱼，也不是什么贝类。
那是一个轮廓……一个看起来像是……箱子的轮廓！
林卫东的心脏“砰”的一下，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沉船？！】
【这龙王口底下，他娘的还真有沉船？！】
他压下心中的狂涛骇浪，想要再靠近一些，看个究竟。
可就在这时，他周身的海水猛地一紧，一股极其猛烈的暗流，毫无征兆地从海沟深处冲天而起！
林卫东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传来，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平衡，
视野天旋地转，被那股暗流裹挟着，朝着未知的黑暗深处，翻滚而去！
船上，林解放正感受着信号绳传来的轻微震动，脸上的表情却猛地一变！
他感觉到，那根连接着儿子生命的绳子，在那一瞬间，先是猛地一松，
紧接着便被一股恐怖的巨力，狠狠地朝一个方向疯狂地扯了过去，发出“嗡嗡”的颤音！
“不好！卫东出事了！”
他双目赤红，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因极致的恐惧而扭曲，朝着船上的所有人，发出了这辈子最凄厉的咆哮：
“快！收绳子！给老子用最快的速度收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