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极致的反差和无法看透的迷雾,让江淮清心中的暴怒和烦躁达到了顶点,却又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处着力。
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指甚至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最终,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又像是被那过分“纯净”的眼神刺痛,猛地松开了手。
骤然失去钳制,云上槿的身体微微向后一仰,重新靠回了枕头上,细白的下巴上留下了几道清晰的、泛红的指痕。
她极轻地喘了口气,仿佛刚才那一下被捏得有些不适。
江淮清向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两人之间过于危险的距离。他站在那里,眼神极其复杂地看着她。
看着那苍白脸上的红痕,看着她依旧平静无波的眼神,看着她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却又能在无声无息间布下致命杀局的矛盾体。
愤怒、疑惑、忌惮、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强烈吸引后的无措……种种情绪在他眼中激烈交战。
云上槿微微动了动唇角,似乎想扯出一个笑容,或许是嘲讽,或许是别的什么。
但那弧度尚未形成便消散了,仿佛连做出一个表情都耗费了她太多力气,最终只化作一片更深的疲惫和漠然。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了无声的对峙。
江淮清背对着云上槿,望向窗外,宽阔的脊背绷得笔直。
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惊涛骇浪愤怒、屈辱、震惊,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对那未知毒素的忌惮。
他需要冷静,必须冷静。
身后传来极其细微的布料摩擦声和压抑的喘息声。
是云上槿试图靠自己坐起来,但极度虚弱的身体显然无法完成这个简单的动作,尝试了几次后,最终只能无力地放弃,重新靠回枕头上,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带着疲惫的叹息。
江淮清没有回头,但他能想象出她此刻艰难的模样。
心中的烦躁感更甚,那是一种面对一个无法用常理揣度、虚弱与危险并存的对手时的无力感。
良久,他似乎终于勉强平复了心绪,但声音依旧冷硬得像是淬了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打破了沉默:
“解药。”
这两个字清晰地砸在寂静的病房里。
云上槿闻言,缓缓抬眸,视线越过他的背影,落在他映在玻璃上的模糊倒影上,眼神平静无波,仿佛没听清,又像是在等待更明确的指令。
江淮豁然转过身来,目光如鹰隼般牢牢锁定她,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迫。
他重复道,语气更强硬:
“给我解药。”
这一次,他省略了所有前缀,直指核心。
云上槿看着他,微微歪了歪头,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纯然的疑惑,仿佛不明白他到底在索要什么。
江淮清被她这副模样气得几乎内伤,下颌线绷得死紧。他抿了抿唇,压着火气,几乎是咬着牙,将要求说得更加直白彻底:
“给我解毒!”
他强调了“毒”字,目光扫过自己刚才触碰过抑制环的手指,暗示他已经承认并相信了自己中毒的事实。
云上槿沉默了下来,没有立刻回应。她垂下眼眸,似乎在思考,又像是在积蓄力气。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抬起那只还算自由的手,纤细的指尖先是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喉咙,然后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这个动作的意思再明确不过。
江淮清看着她这副样子,心头火起,却又无可奈何。
他猛地弯腰,一把将之前被他扔到远处的电子笔捡了起来,动作带着明显的烦躁,然后有些粗鲁地将其塞回云上槿的手中。
“写!”
他命令道,声音压抑着怒火。
云上槿伸手接住了笔,但她的动作极其缓慢。
她垂眸看着那支笔,眼神里甚至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掩饰的嫌弃,仿佛这是什么肮脏的东西。
她用指尖拈着笔杆,将它拿得远了一点,然后才慢慢举了起来,动作虚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优雅。
她举着笔,却没有立刻书写,只是抬眸看向江淮清,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睛仿佛在问:
你想让我写什么?或者说,你准备好付出代价了吗?
云上槿终于将笔尖缓缓移向了电子屏幕。
就在江淮清紧紧盯着云上槿,等待她写下解药信息的那一刻。
云上槿的手臂突然毫无征兆地动了!
但她手中的笔尖并非移向电子屏幕,而是猛地调转方向,尖锐的笔尖直直抵向自己纤细脆弱的脖颈侧面,那里是动脉所在的位置!
她的手腕甚至已经有了一个发力的趋势!
这个动作又快又决绝,带着一种令人心惊的自我毁灭意味!
“!”
江淮清瞳孔骤然紧缩!
大脑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他如同猎豹般猛地扑上前,速度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
一只手精准无比地狠狠攥住了云上槿那只要行“自杀”之举的手腕,巨大的力道瞬间阻止了她的动作!
“啪嗒!”
电子笔脱手而出,掉落在地,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响声,在寂静的病房里回荡。
江淮清的另一只手几乎同时按住了云上槿单薄的肩膀,用力将她整个人死死地按回枕头里,杜绝她任何再次发力的可能!
他俯身紧压着她,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变得极近,呼吸交错,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手腕脉搏在自己掌心下急促而微弱的跳动,以及她身体因为虚弱和突然的冲击而发出的细微颤抖。
“呃……”
云上槿被他巨大的力量和突如其来的压制弄得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挣扎起来,但她那点力气在盛怒且惊恐的Alpha面前简直如同蚍蜉撼树,根本无法撼动分毫,反而因为挣扎而显得更加脆弱不堪。
江淮清紧紧盯着身下的人,那双总是深邃难测的眼眸此刻冰冷得吓人,里面翻涌着后怕、暴怒和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冰冷的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未散的惊悸:
“别动!”
然而,被他死死按在枕头里、刚刚经历了“自杀未遂”的云上槿,在最初的挣扎无果后,反应却出乎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