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某个胡同里一处大杂院,李爱华和陈平缩在角落的阴影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不远处的一扇窗户。
“华哥,二哥让咱们盯着这张大虎家,要做什么啊?”
陈平搓了搓冻得通红的双手,哈出一口白气。
李爱华瞥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老二让干啥就干啥。
刘贵那一家子现在什么下场你没看见?他家都散了,这就叫恶有恶报。
这张大虎害得二哥胳膊都断了,能让他好过?”
陈平缩了缩脖子,二哥这次遭了老罪了。
张大虎家别想好过!
张家屋里的气氛比外面的天气还要冷。
肖梅直挺挺地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烧得小脸通红,呼吸急促的孩子。
她的膝盖已经冻得麻木失去了知觉,可她已经顾不上这些。
不论婆婆如何侮辱她,为了孩子,只能忍。
唐春花拿出前些天还没纳好的鞋垫坐下,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肖梅抬起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哀求地看着坐在小马扎上,慢条斯理纳着鞋底的婆婆唐春花。
“妈,求求你了……给我两块钱吧。
妞妞烧得太厉害了,再不送医院,我怕……我怕她会出事……”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中午的时候去过附近的医院了,但她没钱只能又抱着孩子回来。
唐春华手里的针线穿梭如飞,嘴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哼,求我?你刚才是在求我吗?前两天跟我顶嘴的时候,那劲头哪去了?不是翅膀硬了吗?
不是觉得我管不着你了吗?有本事自己想办法去,别跪在这儿碍我的眼。”
前两天,因为婆婆又无缘无故地打骂大女儿,她忍不住回了两句嘴,说孩子是无辜的,不能总拿孩子撒气。
肖梅嘴里满是苦涩就因为这个,婆婆记恨上了她。
可妞妞是无辜的啊!
现在孩子病得快不行了,她这个做奶奶的,竟然能说出这么冷酷无情的话。
只因为 她没给张家生出孙子,甚至还叫她去死……
“妈,都是我不对,我给你赔不是。
你打我骂我都行,只要你肯救救妞妞,她大军的女儿,也是你的亲孙女啊!”
肖梅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孩子,立马咚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额头撞在坚硬的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没一会儿,她的额头就磕破了,为了孩子她吃再多的苦都不怕。
唐春花终于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抬起那双浑浊而刻薄的眼睛,冷笑着看着她:“亲孙女?
不过是一个赔钱货,她也配!
我告诉你肖梅,我们老张家缺的是带把的孙子!
你一连给我生了三个丫头片子,还好意思说是我们张家的功臣?我没把你赶出家门就算不错了!”
就在这时,二儿媳何青青从外面走了进来,她今天休息一大早就回了城东。
她一进门就看到跪在地上的妯娌,额头红肿还伴随着血和怀里病得奄奄一息的孩子,再看看婆婆那副冷漠无情的样子,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
“妈,这是干什么呢?大嫂怎么跪在这儿?”
唐春花看见何青青脸上的不耐烦更重了,指使着何青青去做饭,不带理会她说的话。
“杵那儿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做饭,想饿死我们老张家一大家子啊!
一个个的,都是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何青青没动,她看了一眼肖梅怀里烧得迷迷糊糊的孩子,眉头皱得更紧了,“妈,这孩子看着蔫答答的,得赶紧送医院让医生看看才行。”
“送什么医院,发个烧而已,死不了人!”唐春花眼睛一瞪,“你个不下蛋的母鸡,管什么闲事?赶紧做饭去!”
何青青被骂得脸色青了又白的,是她不想生吗?指不定是张大东有什么毛病生不出来呢!
她可不像肖梅那么懦弱,当即就顶了回去,“不下蛋也比生了孩子却见死不救的人强!”
“你……你个搅家精,你们一个个的,反了天了!”
唐春花气得把手里的鞋底子都扔了过去。
何青青迅速地朝一旁躲开,却不再跟她争辩,因为她知道跟这个死老太婆是讲不通道理的。
而跪在地上的肖梅,听着婆婆那些恶毒的咒骂,感受着怀里女儿滚烫的体温。
她的一颗心像是被扔进了数九天的冰窟窿里,一点点地往下沉,直到彻底被冻死。
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眼神变得空洞而麻木。
原来在这个家里,她们母女的命,连两块钱都不值。
是她太傻了……
唐春花骂完了何青青,又把怨气撒回了肖梅身上。
她走到肖梅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恶毒得像要吃了她似的。
“还跪着干什么?想把我们家的地跪穿啊!
我告诉你,今天别说两块,两分钱都没有!有本事你就抱着这个赔钱货去死!”
肖梅缓缓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没有了哀求,也没有了恐惧,只有一片死寂。
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唐春花,看得唐春花心里莫名地有些发毛。
“你看什么看,想吃人啊!没用的东西!”
唐春华走上前还对着肖梅的腰踹了一脚。
肖梅被她踹得,疼极了。
好痛啊,她救不了妞妞了。
她只能慢慢地,艰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她知道再多的话也求不来唐春华的。
丈夫?丈夫靠不住,她也没娘家,当初嫁到张家也是因为图一份温饱,谁知道还能遇上这么恶毒的人。
因为跪得太久,她的双腿一软,差点摔倒,但她还是死死地抱住了怀里的女儿。
她一步一步,踉踉跄跄地走向门口,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
走到门口时,她停下脚步没回头,只说了一句,“妞妞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抱着她,一起死在你们张家。”
声音清晰得让屋里的俩人都打了个寒颤。
何青青见妯娌抱着孩子脚步踉跄地走出去,她怕出事也赶紧跟了上去,死老太婆真是恶毒。
唐春华见俩人全跑了,气得人都在发抖,这一个个的贱骨头,还敢威胁她!
等儿子们回来她就叫他们离婚!
特别是肖梅那个小贱蹄子,要不是她,当年老大的工作就给了她的虎子了。
要是能进厂,她的虎子现在哪里会去坐牢!
都怪肖梅,要生的是孙子也就罢了。
到头了一个带把的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