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红萍捂着嘴没出声，目光在人群里一扫，竟然还看到了许卫华的狗腿子李爱华。
她心里顿时一阵嫌恶，再也不想往前凑了，转身就往回走。
她直接跑回到停自行车的位置站着，脑子里却乱成了一锅粥。
耳后不断传来“五毛一勺卤菜”的吆喝声，和客人们满足的赞叹声，她心里却像是打翻了醋瓶子瓶，又酸又涩，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和不敢相信。
许文秀她是故意的吧！故意把工作卖了也不给她，还跑到这厂外边来抛头露面，干这种被人瞧不起的小商贩买卖！
简直是个疯子！
张红萍气得胸口一阵起伏，她觉得自己的脸都快被许文秀丢尽了。
可随即，刚才那个工人的话又在她脑海里回响起来。
五毛一勺……
她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那条长龙似的队伍，刚才她数的，前面有二十几个人。
一个人打就是五毛钱一勺，二十几个人……那不就是十几块钱了？
这还只是她看到的这一会儿，要是从下午卖到晚上，那一天得挣多少？
一个月呢？
算出来的结果，吓了张红萍一大跳。
一时间，她心里的鄙夷和愤怒，悄然被一种混杂着震惊和嫉妒的复杂情绪所取代。
冬日的冷风吹在她脸上，却丝毫无法冷却她脑子里那笔滚烫的账。
十几块，这只是一会儿的功夫。要是真让她从下午卖到天黑，那一天下来，二三十块钱简直是板上钉钉的事！
一个月就是……七八百，甚至上千？
这个数字像一颗炸雷，在张红萍的脑海里轰然炸开。
许文秀这个被她爸踹了的女人，连正式工作都卖了的疯子，一天挣的钱，都快赶上她爸一个月的工资了！
一股巨大的恐慌和不甘，瞬间笼罩了她的心。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前面排队的人打到卤菜都走了，轮到吴光华。
吴光华把带来的铝制饭盒和钱一起递过去，笑着说，“同志，麻烦给我来两勺卤菜。”
当他抬起头，看清收钱的人是许卫华时，脸上的笑容明显地愣怔了一下。
这不是那天在学校门口出现，自称是红萍哥哥的男人吗？
他怎么在这里卖卤菜？
许卫华接过钱和饭盒，却无意中瞥见了他眼底来不及掩饰的错愕。
他手上动作没停，心里瞬间警惕了起来，半眯着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穿着干净，长相一般的小伙子。
这人……他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吴光华心里一阵发虚，他追求张红萍的事，可没想过这么快就让她家里人知道，尤其是在这种尴尬的场合下。
卤菜虽好吃终究是没铁饭碗好！
看来张红萍在废品站工作的哥哥不是这一位了，他心里还悄悄地松了一口气，那天的一幕他一直记在脑子里，太凶残了连亲妹妹都打。
他没敢出声，只是默默地看着许文秀麻利地从锅里舀了两大勺冒着热气的卤味放进饭盒，还舀了卤汁。
“好了。”许文秀笑着将饭盒递了过去。
吴光华连忙接过，迅速盖上盖子，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
许卫华却一直盯着他快步离开的背影，总觉得那人有些奇怪，他肯定是在哪里见过这人。
他的目光跟随着吴光华，最后看到他走到不远处，将手里的饭盒挂在车把上，然后见他和一个女人说了几句，两人便骑着一辆自行车迅速离开了。
天色渐渐暗了，那女人的身影有些模糊，但许卫华还是觉得，那背影很眼熟，他似乎在见哪里过。
收摊回家的路上，许卫华依旧在想这件事。
那个年轻男人的眼神，还有那个女人的背影，总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会是谁呢？
如果是认识的为什么不和他打招呼？
老二暗戳戳地想着认识他还不吭声，绝对有问题。
三人回到家，李爱华和老二一起收拾东西，看他一路沉默，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我今天下午那会儿好像看到你那妹妹了。”
“妹妹”两个字像一道闪电，瞬间驱散了许卫华脑中的迷雾。
那个男人错愕的眼神，还有女人熟悉的背影……
他脑海里突然划过一个人影，一个他既熟悉又厌恶的人影。
张红萍！！！
许卫华猛地停下手里的活，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扭头看向李爱华，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刚才说，你看到谁了？”
李爱华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回道，“张红萍啊！还能是谁？”
他倏地又想起上次许姨的话，疑惑地皱起眉，“哎，说起来，你妹妹不就是张红萍吗？
上次许姨说的什么你妹妹一点消息都没有，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有点糊涂了……”
许卫华胸腔剧烈起伏了几下，他盯着李爱华，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这事他早晚也会知道，告诉李爱华也没事。
“她不是我妈生的，不是我妹妹。”
许卫华的声音干涩，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什么？不是许姨生的？那，那她是……”
李爱华手里的锅差点就要砸自己脚上，讲话都开始结巴了，这还能做假？
“她是张海林那个老东西，在外边搞破鞋生下来的野种！”
许卫华咬着后槽牙，压低了声音，生怕他妈听到了让她心里不舒服。
一个野种骑在他和老大脖子上作威作福十几年，他也不怕兄弟笑话。
李爱华半晌说不出话，只瞪大了眼看着他，怪不得上次老二要打他家老头子！
还有那女人，估计就是张红萍亲妈了……
许姨和老二这也太倒霉了，摊上这么一个人。
许卫华像是打开了积压多年仇恨的闸门，声音压抑却激烈，把这段事情全说了出来，包括老东西为了把这个野种名正言顺带回来，故意骑自行车带大肚子的许文秀去城北郊区的西瓜地，为的就是让他妈早产生下孩子……
他眼睛因为愤怒而发红。
李爱华听得心惊肉跳，心里也气得不行，下次再遇到老东西，他也拿石头把老东西的另一条腿砸咯！
“张红萍，这个野种！她占了我妹妹的位置，喝着我妈的血长大，张海林那个老王八蛋还把所有的偏心都给了她！
我妈这些年受的委屈，我妹妹受的苦，还有我和老大受到的打，都是因为他们！”
这一件件的事，老二不敢忘，也不会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