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扫过那些在建的住宅楼,苏晚星脑海里却清晰地浮现出他们现在租住的那个拥挤嘈杂的群租小院。
逼仄的房间,转身都困难,母亲江月英那点侍弄花草的小爱好,只能在窗台边勉强挤下两三盆。
上次那盆好不容易养得精神点的梅树,差点被张翠花借故讹诈,让母亲心有余悸,再不敢把心爱的花盆大大方方摆到窗沿上,生怕又惹上是非。
张翠花那家人,就像一群时刻盯着你、随时准备扑上来啄一口的乌眼鸡,成天找茬。
还有那个噩梦般的公共厕所。重生回来,苏晚星适应了好一阵才勉强压下生理性的不适。夏天蚊蝇滋生,气味熏人;冬天冰冷刺骨,地面湿滑。那是整个小院几十户人家共用的唯一卫生设施,无论怎么打扫维护,都难掩其固有的脏乱差。每次踏进去,都是一种忍耐。
这一切不便、压抑和潜在的风险,都像一根根细小的刺,扎在苏晚星心上,让她看着车窗外拔地而起的崭新楼盘时,“在云江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这个念头,变得前所未有的迫切和坚定。
钱从哪里来?
她心里早已盘算过无数次。现在“晚江美妆”的盘子,加上和云裳、风晚映画的深度合作,账面上的利润加上预收上来的客户订金,累积起来有接近五十万了。
打听过行情,2000年的云江,一套位置不错、九十平米左右的两居室新房,总价大概也就二十万出头。从这个角度看,首付甚至全款都够了。
但是,这笔钱不能动。 她目光转向驾驶座上专注开车的林风。
风晚映画正处于关键的发展期,无论是扩大店面、升级设备,还是民国风\/古典外景婚纱照项目宣传,都需要持续的资金投入。
她和林风之前就谈过,要把大部分利润再投入到风晚里,支撑它的快速扩张和品牌打造。这笔钱,是风晚映画的“弹药”。
“年底吧。”苏晚星在心里默念,目光重新投向那些象征着希望与未来的塔吊和围挡。
她脑海里清晰地铺展着下半年的商业蓝图每一个环节她都反复推敲过,只要按计划走稳,每一步都能带来可观的现金流增长。
“如果一切顺利……”她对自己说,带着创业者特有的笃定和一丝对未来的期许,“年底之前,在云江买一套像样的房子,加上装修和置办家具的钱,绝对是绰绰有余的。”
这个目标,像一颗明亮的星,稳稳地悬在她规划好的商业版图之上,清晰,具体,是她今年一定要为父母实现的、最重要的小目标。
周四下午的体育课,阳光正好。一班和三班的学生在操场跑了两圈,做了些基础活动后,体育老师便吹哨宣布自由活动。
几乎是一瞬间,一班的学生就默契地掉头往教学楼走,对他们来说,这才是真正的“体育课”时间——回教室刷题看书。而三班的学生们则欢呼着散开,奔向篮球场、乒乓球台,或者三五成群地在树荫下闲聊。
陈小雨夹在人群中,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跟着一班的方向。她刚走出几步,就被同班的几个小姐妹叫住了。
“哎,小雨!你干什么去?”一个烫着细碎卷发的女生喊她。
陈小雨停下脚步,脸上带着明显的倦意。自从被苏晚星点醒,她周一到周五晚上补习落下的功课,周六日还要去画室集训,时间排得满满当当。
原本精心打理的头发随意扎着,脸上还冒了几颗显眼的青春痘,整个人看着灰扑扑的,远不如从前光鲜亮丽,但眼神里却有种之前没有的坚定。
“我回去写作业。”她声音不大,带着点疲惫,说完就想继续走。
卷发女生几步上前拉住她胳膊:“你看看你,怎么跟你那个书呆子表姐一样了?整天读书有什么意思啊?人都读傻了!”
“读书可以改变命运啊!”陈小雨脱口而出,这是苏晚星反复灌输给她的观念。她不想像妈妈那样,只能伸手向爸爸要钱,看人脸色。她要变得更好,以后才有底气去挑一个又高又帅又有钱的!
旁边几个女生听了都笑起来,眼神带着揶揄。
“我看小雨真是学傻了,”另一个穿紧身牛仔裤的女生上下打量她,“你看看你现在,整天灰头土脸的,脸上痘痘都冒出来了,以前多漂亮啊!咱们这大好的青春年华,不好好享受生活,成天埋头苦学,不是浪费青春是什么?”
这话精准地戳中了陈小雨的痛点。她爱美,以前每天花在穿衣打扮上的时间比学习多多了。现在为了追进度,只能套着宽松的校服,素面朝天。被当众指出脸上痘痘和憔悴,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凸起的小疙瘩,心里确实烦躁起来,那股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劲儿有点松动。
见她没反驳,卷发女生立刻乘胜追击:“再说了,你都落下多少功课了?就凭你这一年多的努力,真能考上大学?我看悬!到时候还不是要嫁人?白费那么多力气,少玩多少年啊,多亏!”
“努力了不一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但不努力,一定得不到。” 苏晚星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陈小雨身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黑亮的眸子里带着薄怒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她看着那几个女生,眼神锐利。
上辈子,在她自暴自弃的边缘,不是没有看到父母的白发和皱纹而心生动摇,想要改变过。正是这些看似“为你好”的“恶魔低语”,一遍遍瓦解她的意志,将她拖回深渊。她选择了远离这些人,现在也绝不能看着刚被自己拉了一把的陈小雨再被拖回去。
为首的卷发女生见是苏晚星,立刻换了副阴阳怪气的腔调:“哟,这不是去了一班就眼睛长到头顶上的苏晚星吗?怎么屈尊降贵来搭理我们三班人了?”
苏晚星根本懒得陷入这种自证陷阱。她平时在楼道遇到三班普通同学打招呼也会点头回应,甚至有几个开始努力学习的拿着题目来问,她也会解答。但对于这些存心找茬泼脏水的,她只有一句话:“你想让我把你放在眼里,就站到和我匹配的高度。有本事,你也考进一班来。”
这话说得平静,却带着一股凛然的气势。卷发女生被噎得脸一红,想反驳,偏偏在成绩这个硬杠杠上,她毫无底气。
“哼!书呆子!狂什么狂!”她气急败坏地嚷道,“你以为读了书出来就是人上人了?我舅舅,大字不识几个,现在做生意赚大钱开了公司!那些大学生还不是在他手底下打工,恭恭敬敬叫他老板!读书有个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