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时熙从洗手间换好衣服出来,厉九骁递给她一杯温水,杯壁温热:“喝了。”
她乖乖接过杯子,小口小口地喝下,甜意从喉咙一路暖到胃里。
里面明显加了糖。
躺到床上后,厉九骁关了灯,却没有像往常那样。
他将拘谨地平躺着的她轻轻翻过身,从身后将她整个拥入怀中。一只灼热的大手自然地覆上她的小腹,掌心滚烫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睡衣熨帖着皮肤,低沉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疼吗?”
尹时熙摇摇头,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柔软:“不疼。”
但其实,他手心的温度实在太舒服,让她忍不住想蜷缩起来。
幸好,听到她不疼,厉九骁并没有移开手,反而更紧地抱住了她,温热的手掌持续不断地传递着令人安心的暖意。
这是她第一次在厉九骁的怀里,感受到一种近乎“岁月静好”的宁谧。
他甚至还在她耳边低声交代:“需要什么就告诉我,我让耗子去买。”
尹时熙把脸往枕头里埋了埋,小声道:“不用^我带的卫生巾够用。”
“红糖呢?”他问,“暖水袋需不需要?”
“我不痛经的,不用喝那些。”她小声解释。
“咳,”厉九骁的声音里似乎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这些…是天叔说的。”
仿佛在解释自己为何会知道这些。
尹时熙心里一软,忍不住轻声说:“你真好。”
厉九骁挑眉,即使在一片漆黑中,她似乎也能感受到他那戏谑的目光:“不怪我把你关在这儿了?”
尹时熙却异常笃定:“你不会一直关着我的。”不知为何,她就是有这种直觉。
厉九骁低笑,语气莫测:“这么自信?那可未必。”
尹时熙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啊?”
“生活索然无趣,”他回答得漫不经心,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她的发梢,“找点乐子和刺激罢了。”
尹时熙难以置信:“怎么可能?你的身份…你的生活,明明每一天都充满刺激,简直能写成一本小说了!”
厉九骁突然将她翻过来,面对着自己,黑暗中他的轮廓模糊,但气息却极具压迫感:“有时候,真的很想把你挂上闲鱼,标价250卖了。”
说完,不等她反应,便低头攫取了她的唇。
这个吻并不粗暴,甚至带着点无奈的宠溺。
一吻过后,尹时熙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忽然噗嗤一笑:“我突然想起来了!你从一开始就骂过我250!现在想想,我那时候可真够蠢的……”
厉九骁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看来你现在精神头很足?要不要试试别的‘刺激’……”
他的指尖带着威胁的意味,重重按了一下她的唇瓣。
尹时熙立刻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翻身背对他,拉起被子把自己裹紧,声音闷闷地传来:“已老实!求放过!”
厉九骁看着她迅速认怂的背影,不由得勾唇笑了。
她其实……
还挺可爱的。
虽然在孤儿院长大,但性格里却有种难得的洒脱和乐观,实属不易。看来那位姚书云院长,确实把她教养得很好。想到保镖拍摄的那些画面里,孤儿院的孩子们脸上灿烂无忧的笑容,他心底某处不易察觉的坚硬,似乎也悄然柔软了一丝。
今夜的风很温柔,悄无声息地拂过山顶,一丝清冷的月光透过岩壁的通风口,流淌进卧室,在地面铺开一层朦胧的如水波纹般律动的微光,恰似厉九骁怀中尹时熙此刻宁静的心情。
岁月仿佛在这一刻悄然驻足,变得格外温柔而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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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点,城市华灯初上。
与山顶的静谧不同,山下正是喧嚣之时。
刚刚执行完任务,与薛珈珈分开的陆沉,驾驶着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汇入帝都的车水马龙。
他手边放着一份刚从鸿海公司取得的合作协议,准备回莱恩医院一趟。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他这层莱恩医院继承人的光鲜外衣,确实为他的另一重身份提供了绝佳的掩护。作为帝都顶尖的私人医院,觥筹交错间谈的都是生意与健康,谁会想到这位年轻有为的院长,正从事着一项刀尖舔血的危险事业?
莱恩医院传到他这一代,已是第四代。
医院的名字“莱恩”,源于他的曾祖母——一位来自意大利的杰出骨科专家,Leonora。
当年,她追随留学意大利的曾祖父来到华国,曾祖父继承了家族造纸厂,却为了支持爱妻悬壶济世的梦想,毅然变卖产业,创建了这所以妻子姓氏命名的医院,也将这份跨越重洋的爱与责任传承至今。因此,陆沉的容貌底子里,也的确刻着一丝南欧风情的深邃轮廓。
当然,无论是他,还是厉九骁、薛珈珈,他们这些看似站在金字塔顶端、拥有令人艳羡家世的人,最终选择加入“飞鹰”,都各自背负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与执念。
陆沉回到顶层那间可以俯瞰半个城市夜景的办公室,没有开灯。
他点燃一支烟,猩红的光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想到过几日便要深入瓦邦,此行以身入局,步步杀机,前途难料……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悄然攫住他。
他忽然很想,去见见那个女孩。
那个笑起来眼睛像月牙,明明自己腿伤未愈却总担心给别人添麻烦的——温雨宁。
烟蒂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发出细微的轻响。
他拿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步履不再有丝毫迟疑,径直走向住院部康复楼的VIp病房区。
陆沉来到病房门外,还未推门,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清脆的欢笑声和软糯的抱怨。
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嚷道:“温姐姐!我不玩了啦!你怎么一点都不让着小孩子的!”
温雨宁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爽朗又理直气壮:“玩游戏当然要动真格的呀!让来让去多没意思?没有打击,哪来的进步嘛!”
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收拾东西的声音,接着,小女孩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好奇地问:“姐姐,你画画这么好看,以后是要当大画家吗?”
温雨宁的声音顿了顿,笑意淡了些,却依旧温和:“姐姐大学主修的是会计哦。画画啊…以前倒是很想当画家的……”
她的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随即又变得轻快务实,“但是听说学会计更容易找工作,也更能挣钱。所以以后,我大概还是会做会计吧。”
小女孩立刻撅起嘴,老气横秋地吐槽:“你们大人真的好现实哦!果然网上说的都是真的——有奶就是娘,高薪出孝子!”
温雨宁被逗笑了,声音里带着宠溺:“人小鬼大!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话!”
就在这时,护士长李曼从走廊另一端走来,看到伫立在门外的陆沉,略显惊讶:“啊,陆总?”
陆沉对她微微颔首,目光依旧落在病房门上,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里面的人。
李曼连忙解释道:“啊,是我女儿…她特别喜欢雨宁,雨宁也愿意抽空教她画点画。今天是周六,我就带她过来待了一会儿。”
陆沉收回目光,语气平淡:“无妨。”
李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病房门,体贴地说:“我正准备带她回去。您……”
陆沉从西装内袋里摸出烟盒,指尖在冰凉的金属盒上轻轻一磕,语气听不出情绪:“我抽根烟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