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林匆匆赶到碎玉轩,立刻为温芳诊脉。
他取出银针,在她几处穴位上施针。
不过片刻,温芳低吟一声,悠悠转醒。
但她的眼神依旧涣散迷惘,并不清明。
墨兰知道她此刻神志还未完全清醒,只是坐在床边,柔声开口:
“芳贵人,你安心养着。本宫既已知晓此事,便会派人专门照顾你的饮食起居,安排太医为你悉心诊治。之前那些糟心事,绝不会再发生。”
“但这身子骨真正要好起来,终究还得看你自己是否振作努力。”
她看着温芳空洞的眼睛,继续道:
“这段时日,你什么都别多想,只专心养病。等你真正好起来,若心里有什么委屈,随时可以来同本宫说。”
听到“委屈”二字,温芳的目光似乎有了些微聚焦,显然是听进去了,也隐约明白了话中的含义。
她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墨兰见她有了反应,心下稍安,又嘱咐了枝萍几句,吩咐白泽林安排个稳妥的太医给温芳看诊,随后便起身离开了。
接下来的两日,碎玉轩果然安静了许多,再未传出温芳撕心裂肺的哭喊或控诉。
晨会时,众妃嫔议论起来,言语间皆是啧啧称奇。
有人猜测,这芳贵人怕是已经油尽灯枯,连闹腾的力气都没了。
年世兰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口气,试探着开口:
“这突然没了声响……别是已经悄无声息地没了吧?”
墨兰面色一沉,声音却平稳:
“华妃妹妹休要胡言。芳贵人是皇上亲封的贵人,本宫身为皇后,统摄六宫,岂会放任一位贵人就这样病重不管?”
“前两日,本宫已安排了太医精心医治,想来如今病情应是稳定,快大好了。”
她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语气温和,面带微笑:
“今日芳贵人有难,本宫会尽力帮衬。来日若哪位姐妹也遭遇困境,本宫亦会一视同仁,绝不偏私。”
众人闻言,纷纷起身,齐声道:
“皇后娘娘仁德,臣妾等铭记于心。”
唯有年世兰,没有开口附和。
她不屑地撇了撇嘴,心底暗骂这老妇惯会装模作样,用这等伪善手段邀买人心。
晨会散后不久,墨兰正在殿中歇息,槿汐进来禀报:
“娘娘,芳贵人在外求见,说是来谢恩。”
墨兰眼帘都未抬,只淡淡道:
“不见。告诉她,心意本宫领了,让她好生回去歇着,将养身子要紧。”
之后一连数日,每当温芳前来求见,墨兰都寻了各种借口打发了,始终未曾召见。
约莫半月后,芳贵人温芳身体大致康复,开始重新出席晨会。
她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藕荷色宫装,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身形也比以往更显单薄怯懦。
她走进来时,脚步还有些虚浮,需要宫女搀扶才能跪下行礼。
待向墨兰行完大礼,温芳便迫不及待地开口,声音带着哽咽:
“臣妾病中蒙皇后娘娘搭救照拂,此恩如同再造。若非娘娘仁心,臣妾只怕早已……”
她说着,便要再次跪下谢恩。
墨兰却只是淡淡地受了她的礼,语气疏离:
“芳贵人不必多礼,也不必言谢。本宫身为皇后,照顾后宫妃嫔是分内之事,只是做了应该做的罢了。”
温芳愣在原地,脸上满是诧异与无措。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病重昏沉之时,皇后娘娘如同天神降临,将她从那些刁奴手中解救出来,还温言安慰,说日后有委屈都可倾诉。
怎么如今她病好了,娘娘反而如此冷淡?
温芳性子向来柔弱,哪怕经历了这一场生死大变,骨子里的怯懦依旧未改。
此刻被墨兰这般对待,她僵立在厅中,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眼眶迅速红了起来。
年世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用团扇掩着嘴角,对身旁的丽嫔低声嗤笑,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人听见:
“丽嫔,你最近新得的那条哈巴儿狗如何了?本宫瞧着,那狗儿倒是会摇尾乞怜,见着人就扑上去,只可惜,热脸贴了冷板凳,讨不着好呢。”
丽嫔立刻会意,配合着笑道:
“华妃娘娘说的是。那畜生可不就是那般,不管什么人,瞧见了就凑上去讨好,也不管人家乐不乐意搭理它,没得惹人厌烦。”
两人一唱一和,字字句句都像针一样扎在温芳心上。
她脸颊瞬间涨得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眼看就要滴落下来,站在那儿进退维谷,羞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了。”
墨兰适时开口,声音平缓,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芳贵人病体初愈,久站伤身。赐座吧。”
她并未看温芳,只对身旁宫人吩咐道。
温芳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向墨兰投去一个充满感激的眼神。
墨兰却已移开目光,端起手边的茶盏,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心中暗忖:
这个温芳,比她预想的还要容易拿捏。
只需在她最绝望时给一丝希望,再在她满怀期待时稍加冷落,便能让她感恩戴德,又战战兢兢。
如此性子,看来日后很好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