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对甘倾芙的处置方式,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宜修眼中最后一丝光亮。
也瞧得墨兰心底发寒。
她清晰地看到,在这个男人权衡的天平上,所谓的父子之情、夫妻情分,在权力与大局面前,是可以被轻易舍弃的砝码。
今日他能为了稳住甘家而压下弘晖的冤屈。
来日若有必要,自己和自己腹中的孩子,未必不会成为下一个被牺牲的棋子。
那一丝因胤禛的重视与温情而悄然滋生的情愫,被墨兰毫不犹豫地亲手掐断。
她不能再陷进去。
宜修今日的绝望,就是她明日的前车之鉴。
心冷了,脑子才能更清醒。
看着手中那几张费尽心力得来的画押供词,墨兰只觉得讽刺。
一切努力,在胤禛的大局面前,都成了无用功。
但她并未灰心,来日方长,只要甘倾芙还在府中,只要她墨兰还活着,总有清算的那一天。
弘晖的丧仪终于结束,小小的棺椁入了土,王府却并未从死寂中恢复。
宜修遭受的打击太大,彻底闭门不出,深秀轩如同一座孤寂的坟墓。
胤禛一面因丧子之痛情绪低落,不再召见任何侍妾格格;
另一面,前朝他与八爷党的斗争也越发焦灼。
不久前,皇帝前往热河狩猎时。
皇八子胤禩因生母忌日请假未随行,托人送去两只海东青。
胤禛趁机做了手脚,海东青送到时,便已死亡。
皇帝大怒,认为这是胤禩的诅咒。
虽未当场发作,但此后逐渐疏远胤禩。
毙鹰事件后,胤禛本以为能彻底击垮胤禩。
可事与愿违,反而使其行事更为隐蔽难测,双方角力陷入胶着。
而反观胤禛这边,这段时日,他甚至因某些政务处理不当遭皇帝申饬,隐隐显露出颓势。
胤禛低颓,连带着整个王府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中。
因此,墨兰早先为李静言和齐月宾设计的争宠手段,全然派不上用场。
她严令二人静待时机,绝不可在此时去胤禛面前惹他不快,触他霉头。
墨兰深知,胤禛对甘倾芙之事和稀泥,终究是理亏。
她看准时机,在一次胤禛来看她时,顺势提出:
“王爷,甘氏之事既暂且不提,但也不能再任由她在府中如以往那般行事。”
“宜修妹妹伤心过度,无力理事,我身子也越来越重,实在精力不济。”
“府中中馈之事,还是交给齐妹妹吧。”
“她向来妥帖,上次纰漏实是遭人陷害,如今吃了教训,必定更为谨慎周到。”
胤禛正觉后院之事烦心,闻言觉得有理。
当下便点头同意让齐月宾重新接手管家之权,也算是对墨兰和宜修的一种变相补偿。
吩咐完此事,胤禛看着墨兰,语气带着几分难得的缓和与歉意:
“菀菀,近来前朝事务繁杂,本王或许会对你有几分冷落,你安心养胎,勿要多想。”
墨兰垂下眼睫,掩去所有真实情绪,声音温顺体贴:
“四郎放心,菀菀明白。”
“菀菀会照顾好自己和孩子,我们永远是四郎的后盾。”
“四郎只管专心前朝大事便是。”
她这番深明大义的姿态,让胤禛心中那点因权衡而生的愧疚得到了安抚,甚至生出一丝感动。
【目标胤禛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95。】
此后,安心养胎成了墨兰生活的中心。
她深知健康的孩子才是她最大的资本。
她想将白泽林留下。
白泽林虽年轻,但医术精湛,心思缜密,又有亲戚情分,远比太医更可信。
她找来白泽林,直言不讳:
“表弟医术高明,留在江南一家医馆,未免屈才。”
“京城天地广阔,太医院更是天下医者向往之地。”
“若表弟愿意留下助我,金银之物自不必担心,他日我必尽力为你谋一个太医院的前程。”
白泽林年轻,亦有抱负,闻言确实心动。
但他沉吟片刻,还是坦诚道:
“多谢表姐厚爱。”
“只是此次来得匆忙,江南医馆中尚有诸多事务未及料理,还有几位病症特殊的病人,治疗正到关键处,不能半途而废。”
“请表姐允我三个月时间,我回江南处理好一切,必定在表姐生产前赶回京城,此后便长留表姐身边效力。”
墨兰见他重诺守信,心中更为满意,点头应允:
“好,我等你回来。”
日子平淡地过了一个月。
这日,墨兰正靠在窗边看书,忽听丫鬟通报:
“福晋,宜侧福晋来了。”
墨兰微感意外,自弘晖去后,宜修从未踏出过深秀轩半步。
她抬头望去,只见宜修缓步走了进来。
眼前的宜修,与一月前那个形销骨立、绝望癫狂的妇人判若两人。
她穿着一身素白色旗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了几件素银簪饰,脸上薄施脂粉,掩盖了憔悴,却掩盖不住那双眼睛里冰冷的恨意。
她瘦了很多,但背脊挺得笔直。
“妹妹怎么来了?”
墨兰放下书,示意她坐。
宜修坐下,目光平静地看向墨兰,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波澜:
“继续消沉下去,除了让自己变成人人可欺的废物,让仇人看尽笑话,还能有什么用处?”
“弘晖不会回来了,但我这个额娘还在。”
“我得替他活着,替他把没算完的账,一笔一笔算清楚。”
墨兰明白,
宜修要开始复仇了。